赵休颇有些没趣的沮丧,他问道:“阿姊找我可是有事?”
刘贞点头,方才歇下去的心思,此刻又燃了起来。
“殿下通音律,我这里有首曲调,想唱与殿下听。”
赵休本是料她会说;我定亲了,今日来是送喜帖给你的。却没想到她会说唱曲给他听。这是不是说她其实很是惦记他?
赵休只觉暮春的潮闷瞬间化作明朗爽快,他大惊大喜,表情很是不自然,冲刘贞道:“好好好!你稍等下,我命人奏乐!不不不!我自去取琴来,你稍等啊。”
刘贞莫名其妙的地看着之前还阴沉着脸的赵休,此刻乐呵呵地一溜烟跑出去拿什么琴。
她与牛大郎对视一眼,只见他不大的眼睛里,一片茫然,也是不明所以。
赵休的情绪从没这样大起大落过,他自忖能洞悉人心,别说刘贞这样藏不住心事的人了,便是如寇央、张耆这般玲珑的,他都能游刃有余地感知一二。却偏偏在今日,方才,如同棉絮堵住的心房,突然被刘贞的一句话给抽丝剥茧,顿时敞亮痛快无比!若是在别人的身上有这番感受,赵休必是心有不甘,可是偏偏是刘贞,他只觉得欢喜无限,脑中再无别想。
赵休冲进平日弹琴的小筑,拿了琴,一刻不耽误地跑回来。果见刘贞还在,立刻松了口气,然后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他都叫她等了,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一旁张耆早已带人布置好了香炉、水盏、舞姬。他展袖,端坐,三两下拨了琴弦,弦音清亮,宫商角徵羽五音标准。
然后冲刘贞一笑,眸中含情,笑意盈盈:“阿姊要唱什么?可有词牌?”
刘贞看赵休这副清贵散适模样,又见一旁的舞姬已经结队,做了出场的姿势,颇有些不自然。
见刘贞有些尴尬的脸,赵休又体贴道:“若是不知词牌,也无妨。阿姊先唱两句,我必能跟上调子。”
刘贞赶紧道:“并不是什么登堂曲调。只是我听小儿唱来的。觉得有些意思,便想唱给殿下听。”
赵休此刻已经是满心欢喜:“无妨无妨,阿姊尽管唱来。”
见赵休这么说了,刘贞推了推身旁的牛大郎。
牛大郎还盯着桌几上的果子,被一推,有些哆嗦地看了眼赵休,然后唱起来,声如蚊讷,不成调子。
刘贞只得将牛大郎的那一段也一并唱起来。
刘贞的嗓音并不是太清亮,也没有任何唱歌的技巧,自是把这首儿歌唱得如同说话般清楚,唱到最后,因为紧张害羞,或是歌词的缘故,嗓音颤抖起来。
而自始至终,赵休的琴音都没有响起。
他眉眼盈盈笑意慢慢化作震惊,寒意顺着脊梁直上。
刘贞唱完了曲子,忐忑地看向赵休,然后拉着牛大郎再次跪下,“殿下,恳求殿下救救北人,恳求殿下帮帮我们。”接着伏地大拜。
牛大郎头磕得咚咚直响。
十日后,官家生辰,万寿节。
京城内外,都门十二,银蟾光满,翠华宵幸,拚龙凤烛,交光星汉。
宫城内,乐府姬人倡优皆做两籍神仙打扮,梨园伶人完备四部弦管吟讴。
虽然境内盗寇泛滥,北方还有鞑子如饿狼般盯着,但是赵氏附属的几个小国早早地就跑来恭贺,也算是给官家留了些颜面。
宰相吕端等人,因为治盗花费颇多,分外为重建北军的事情烦扰,对于这几个小国进贡的事情很是不耐,赏赐用的钱都快把国库最后的家底挖空了。但是表面上还是强作天下太平的粉饰,言笑晏晏。
楚王赵佐因为治盗之事声名鹊起,虽然一时盗贼未平,但是略略见了些成效,又与各路实权军队首领有了来往而不被忌讳的理由,令他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意味,一扫之前因为符氏破败,世家衰落的颓势。
他手持赤金酒盏,频频与人觥筹交错,一时风头无两。赵佐饮着新焙的绿蚁酒,听着帘下清歌笑语,目光远望,落在了一位华装丽人身上。
只见她俏盈盈地站在殿里,上奉圣人,下达外命妇,无一不周到,无一不合礼仪,光彩照人。虽无十分颜色,却是谁也比不上的风华优雅。
那便是他的王妃,原本符家的旁支庶女符观音。
对于选择符观音做妃子,赵佐很是得意自家的眼光,旁人都道他待符氏重情重义,却不知他是真个满意符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