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笑,不由怀想他当时意态闲闲,风流俊赏,不依附皇权而生,不汲汲于权势,即便断了腿,也自由自在,自有一番潇洒气度。
她想,他的自在,如同自给自足的百姓,衣食无忧的生活是靠劳动挣来的,君王对此并没有什么作用。
这也是他多次体验耕种的原因,为着自食其力的乐趣。
君王能做的,只是让更多的百姓,免于严苛的吏治,有田可耕,有生可谋,施展本事,获得自食其力的生活。
这才是真正的帝力于我何有哉。
他听见她的低笑,知道她美妙的怀想,然而终要叹气,“可我后来,还是进了朝堂,为了权势,为了帝王,劳碌半生。”
她从鱼篓里,倒出一只小龟,看它好奇地乱爬,欢快地划水,抬眼看见他的怅惘,笑意更显,“它和你不一样,你画地为牢,不肯出来,而它,去到哪儿都能逍遥自在。”
她说:“即便不论你我情谊,可你为了段氏的利益,不顾天下百姓,要把朝堂,甚至天下,当作你段氏的棋盘,便是要做不忠不义的孤臣佞士。”
女帝把那只小龟放在他手心,眼中澄澈如水,“这条路只要一走,就不能回头,公无渡河。”
段氏势大,已成大患,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
她与段氏必要对决,若他肯回头,至少留他一命,给他一个“帝力于我何有哉”的遁世机会。
他执迷不悟,只看那隐约的水岸,长叹这一生际遇,不由他主宰,待由他主宰,又生了贪念。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还真是铁索横江啊。”
铁索横江,只容一人通过,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他终究放弃初衷,要永为权势驱策,要与她争斗,不死不休。
他忽而大笑,“你方才说要与我私奔,可是真的?”
她笑出眼泪,久久难平,待彻底平息,听见胸口那颗心不再跳动,才心平气和道:“假的。”
纵桃叶多情,难唤同渡。
天涯半掌,就此各分。
尧姜上岸之时,看见一把伞,一个人。
春雨如酥,他握住她的手,她心里的寒凉渐渐消失,涌上难言滋味,像是饥渴的旅人,寻找到唯一的绿洲。
尧姜想,这个人杀过我,恨过我,怨过我,他见过我丑陋的样子,却终究爱我更多。
颜无药倾斜了伞,遮住她满脸的泪,然后一点点吻去。
命运的小鸟拍着濡湿的翅膀,冒雨把她叼着送到他面前,是要他们一起走完这段漫长的路,直到繁花落尽,终老红尘。
他揽紧了她的腰,纤瘦柔软,盈盈一握,仿佛一折便断。
他品着她的唇,纠缠着她的舌尖,一切全然凭本能,却已然如此销|魂噬骨,欲罢不能。
雨作了粘合,湿漉漉的衣衫揉在一处,尧姜丰盈的柔软紧贴他滚烫坚实的胸膛,颜无药的呼吸愈发急促,却不肯有丝毫放过片刻停留。
纠缠,纠缠,无尽的纠缠。
尧姜闭着眼,脑中一片混沌,嫌时光太长,恨不得一刻白头,从此再不想其他,爱也好,恨也好,都随时光埋没。
只想遇到一个人,懂得她心疼她,然后与他成一个家,白头到老。
雨幕掩去的身影,谁都不曾瞧见。
雨仍在下,不知疲倦,如同伞下男女,不懂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比较长!但不能分开!
求收藏!求别掉收藏!
这是一个转折点,这文的每个男主都不是善茬,都会为自己盘算。
颜无药也不是依附女帝,他聪明而有能力,女帝其实是依靠他的。
颜无药与女帝相辅相成,段辜存与女帝相克相生。
要看哪一对走到最后,只有岁月证明。
但现在,颜无药扳回一城。
第64章 、阿樘小朋友
阿樘小朋友今年六岁,有一个很美很温柔的娘亲,有一个很美很温柔的舅父,有一个很美很温柔的阿翁。
哦对了,还有一个没好气的师父。
据说他也当过阿娘的师父,可阿娘长得好看,一定没有对他这么苛刻,他才六岁,就要读整本《梁史》,读不通还要打手心。
阿娘对他一向温柔,严厉起来却十分可怕。他从小喜欢吃糖,吃得满嘴蛀牙,最近开始换牙,他张大一嘴的黑窟窿,阿娘看得直摇头,非要给他全拔了,吓得他躲在舅父怀里不住哭号。最终舅父不敌阿娘美色,仍然没保住他……还有他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