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他招式诡谲,攻守多变,杀人于意料之外,战势胶着,竟被拖住。
空气中的血腥味儿,愈发地浓。男子紫衣染血,愈见从容。
黎同知十分懊恼,怎么每回自己赶到之时,总晚了片刻。
月老祠外的锦衣卫被人拖住,冲入祠内的廖廖无几,黎同知本欲身先士卒,不料已有人抢先了。
紫袍零落着血痕,发丝被鲜血濡湿,滴答落在玉面上,不知是旁人的,还是自己的,那柄短剑鲜血如注,犹在负隅顽抗。
壮士,还真不怕死呐。佩服佩服。
黎同知并数名锦衣卫应战,壮士寻隙退回祠堂。扑入祠内、利索关门的动作行云流水,回身还杀了个死士,哪像重伤之人。
被隔在门外的黎同知:“……”
好歹把我捎上罢QAQ。
黎同知战至一人,心道救兵来得太慢,也决意恶战到底,不料那门却开了。
“都住手!否则我杀了他!”紫衣男子持剑押着赭色锦袍的文掌史,对上一脸懵|逼的围观群众。
这货到底哪头的。
“实话跟诸位说了,这位是个抠门儿的主儿。诸位想要,给钱就行。”说着还羞辱似地拍拍文掌史的薄面。
文掌史文人习气上来,急于捍卫颜面之下,拽些士可杀不可辱的文辞就溜得很。
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本官没钱。
死士头目也是这个意思,“你尽可杀了他,我等可没钱。”
文掌史闻言急了,挣扎着表明自我价值,霎时就跟他口中的无礼庶民达成一致——无礼庶民要钱,他要命。
“阁下且慢,本官知道的可不少!杀了岂不可惜!”
那叛徒样,黎同知表示不忍直视,“文掌史,锦衣卫须臾便至,不必委曲求全。”
“黎同知,救我!”
头目吃透了文掌史墙头草的本质,笑得开怀。掷出一锭金子,跟狗骨头似的引开了爱财如命的紫衣男子,轻轻一勾,那棵墙头草就落到了手里,赶来相救的黎同知被敲晕了一并带走。
祠外锦衣卫入内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紫衣男子藏身暗处,目送两位夫人安然而返。
诰命夫人最后那一眼,他看得明白,付小姐李代桃僵的救命之恩,日后总是要还的。
文掌史掐指一算,有些疑虑,她是有意,还是无心。舍命相救,以身相替,继而,深入虎穴,简直一气呵成。
今日之事自己都始料未及,她又是如何未卜先知的。
付小姐并非神仙,今日刺杀的确不知,只是早有准备而已。
锦衣卫有心捉活口,包围了月老祠。不料贼子有备而来,杀尽祠内暗探,教唆乱民于祠前制造混乱,竟能由祠后小道来去自如。
倒给了付小姐深入虎穴的机会。
阵前杀敌,是为了拖延时间,却不能拖得太久。时机恰当,方能李代桃僵,李代桃僵,方能挟恩以报。今日这一袭男装,正是为了换装方便。
话说回来,方才恶战,流的血虽不是自己的,到底有些伤筋动骨。
忙着松筋骨的文掌史忽觉一道眼神如芒在背,黎同知被捆成个粽子,怨气冲天,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无力反抗。
呃,俗称羡慕嫉妒恨。
同为阶下囚,凭什么文掌史能随意走动,虽说范围仅限于这间草房中。
文掌史临窗远眺,风姿绰约,实力证明了一个道理——刑不上大夫。
“掌史当真要投靠贼人?”
“黎同知,须知人生苦短。”
黎显就觉着,那沙哑的音色,相当古怪。
正待再听清楚,只听嘎吱一声,宽袍广袖的老者仙风道骨,推门而入。
门洞大开,颇有礼贤下士之风。
“听闻掌史诚心悔过。”
“有什么可悔的?成王败寇罢了。”
老者盯着那双璀璨凤眸,看到意料之中的桀骜。靠在梁柱上的戏子作派,天真不失狡诈,想来混迹梨园非假。
“文掌史可识得老夫?”
文掌史闻言款摆杨柳细腰,宽袖遮了半面,莲步轻移、矫情十分地转了半圈,眼尾那抹娇俏愈发惑人,直将看戏的黎同知吓得不轻。
眼底探究终浮上来,不损万方仪态。老者不以为忤,敛衽以待。
戏子檀口微张,却欲言又止,兰花指遮掩唇齿,睇了黎同知一眼,清清嗓子答得正直。
“本官不识。”
老者抚掌大笑,心道文达这独子,当真与他一般狡猾,便命人带了黎同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