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挑衅,或许她更想听一个答案。
段刺史回望她,纠结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换上严师的画皮,指腹抹去她额上的炭灰,佯怒道:“欺师灭祖,必遭天谴!”
她笑不出来。
原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绝情。
他瞥见她腕上的烧伤,取出怀中一段红绸,执起那皓腕细细缠上,似有若无的疼惜,氤氲在方寸里。
“五日后阅军有变。西北军中有沈度的人。”
“陛下这是要杀他自个儿?”
“时日无多。”
这话暗含咒|骂梁帝的怨|气。他赌气似的调侃,试图松动这凝结的氛围。
她笑得敷衍,他手下动作一顿。
他用梁帝陷害西北军的消息,来消她心头之恨。他并不敢想,为何这临时起意的试探,始于相见那双璧人。
她用美人计,他心上钝疼。
他系好绸结,她伸手拨弄红绸上的丝缕毛边,黑玉般的眼润出狐狸般的纯,“这红绸……”
这红绸是她曾系在他伤口上的。
她倾身逼近他,贴上他的眉眼,灼灼的狡黠牵出魅|惑,“先生留着旧物,不会用作睹物思人吧?”
段刺史身为端正君子,自然没被勾魂,他抚上她的唇廓,眼中一片清明,仿佛只为教她噤声。她看清那层怜悯,愤然拂去他的手,像一只真正无处遁形的妖|精。
他残忍揭开她狼狈的症结,“狐女迷惑人心,不过一时而已,千帆过尽,终成笑柄。恒帝赐死狐女在前,迎回元后在后,容貌心计,又有何用?”
她沉浸在戏里,忍住泪意、颓然笑开、绝望祈求,“是我拼命去救你的,可你的心里还是只有她一个。”
她苦苦挣扎,“我不管,不可以。你的心里面只能有我,只可以有我一个。”
她念完戏文,直直从椅上摔下,待平复心绪,再慢慢爬起来站直,眉眼间凄寂疏离,冷冷的光刺向他,“先生觉着,这戏好么?”
她掐准弘王喜好、剖开自己心肝排的戏,他能说不好么。
他在心里道,非但不好,且不好已极。
可他违心道:“好极。”
她笑靥绰绰、跌撞而去,露出疯|癫一角。
他在她身后,流露比怜悯更烈的情愫。
他方才唤了姑母的闺名,果真戳中她的痛处,恐怕将他当作与她一般逆|伦之人。
他验证了最可怕的猜想。
她爱上自己的养母,她成了求而不得的疯子。他怜悯她,又钦佩她,她爱得克制、偶尔贪婪,却披肝沥胆始终如一。
那样可贵的如一。
那样可憎的如一。
他笑她不懂先来后到,妄图后来居上,却又隐隐生了同样的妄念。
他读懂她身不由己的悲凉,头一回生出罪恶感来。他救她护她,却只为利用她,来日如有必要,还会毫不犹豫地弃了她。
她今夜奋不顾身来救他,是利用的心思多,还是……
他伏在她背上,她那样拼命,她一次次跌倒,却从没放弃他,她为他停了美人计,落得一身潦倒、狼狈不堪。
他记起她唱的戏文,若她是狐女,自己岂非被救的书生?
他入京朝贺,见完弘王,竟也见着她。他逼她停下美人计,真是为了弘王么。
他闭上眼,脑中针刺的疼。
爱情如洪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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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情不自知
段辜存脚踩两只船的布局习惯,起源于斗蛐蛐。
他出于段氏嫡脉,却是个庶子。下了学成日往集市闲逛,一来二去就迷上了。
斗蛐蛐的手艺人皆握着两员干将,厉害些的称作主将,逊色些的称作副将。主将上场的次数远远多过副将,他便有些不解,副将难道只是附庸?
他得到答案是,主将战死,副将替之。副将平日与主将相争,从而得到历练,早晚能独当一面。
他再也没去过集市。
他目送着嫡长兄在恃才傲物的路上一去不返,而甘心成为第二名的陪衬。他看准时机除去第一名,成了嫡脉唯一的子弟,也因此得了孝昭仁皇后的垂青。
孝昭仁皇后极其怪异,她收拢着狠毒的棋子,却教养出仁善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