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来的是一个小队,想必是日常巡查营地交界时遇上的。蒋杰正挥刀斩断几只羽箭,但仍被射中了胳膊,他牙关一紧,将那羽箭带着血,从肩头拔出。
蒋杰正不由得暗骂了句:“今天出门忘了算卦,这都是什么运气?”
顾暮将沈岭给小心放下,抽出双刺就想上前去帮叶惘之。沈岭也不知哪来的力,竟硬是压下了她的手,后者疑惑的回身看去,听得那人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一会,才将话说了全乎。他道:“离这不远有条隐匿的暗道,你们先走,不必管我。”
附近的瀚北兵都感受到了这儿的动静,人数愈发的多了。叶惘之与蒋杰正抵御的很是吃力,周围脚步声变得急促起来,后面的包抄队伍也正往这里聚集着,能多撑的一秒都是救命的时间。
顾暮知晓情况的紧急,但仍是不愿抛下沈岭,她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放松些:“沈大哥,没事的。我们能一起回去,我们得一起回去。”
听她如此说,沈岭却是弯唇笑了。
他握住面前人的手,注视着顾暮的眸子中尽是温柔。如同每一个前辈教导晚辈一样,明明这一刻正无私地倾诉出毕生的所想,但仿佛下一秒就能不求回报的抽身离去。
顾暮不喜欢他这露出的这般神色,望着他的双眼几乎是带了恳求,直觉想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可惜沈岭却没给她离开的机会,轻笑道:“小暮,下面的话你得好好记着。再朝前走一段,会看到一块巨石,再往东走百余步就是暗道。过了暗道,就是我们的粮营。那地儿我挖了好久,还想着等会与那两个小子吹嘘一番,如今也是没了机会。”
他好不容将话说完,闭上眼缓和了好一会。再睁开时,便是凝眸于前方拼命厮杀的二人,沈岭松开顾暮的手,轻拍了两下,似是催促又是不舍般的叹道:“快走罢...”
这叹息穿过前方兵刃相交的嘈杂声,重重砸在顾暮心上。她已是无暇顾及这莫名其妙出现的暗道是何由来了,只是看着希望,就想要放手一搏。
强忍下眼底的酸楚,也不知她是哪来的力气,便将沈岭给一把撑起。咬的死紧的牙关隐约能尝出些铁锈味,顾暮也没心思在意身上新添的几处伤了,她朝叶惘之喊道:“朝前走,有暗道!”
闻言的二人忙转化为攻势,不再一味死守这方寸之地,一路向前杀去。
经历过厮杀后,一行人都很是狼狈。身上染着的血迹,已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敌人的。
顾暮体力达到临界点,撑着沈岭的胳膊已经麻木。明明是累到感官丧失,但就在这一瞬间,竟是切真的感觉到顾冀就在自己身边。
那个年轻的将军,他含着自豪的笑,正冲着自己点头道:“坚持下去小暮,已经很不错了。坚持下去,天就快亮了。”
恍惚间,她真的看见了日出的阳光。
那阳光裹着层层雾霭,温和地洒向地面。顾暮迎着光笑了,偏头对身边的兄长的说道:“我行的,哥哥,相信我。”
她这语气已是有些迷糊,离彻底地脱力也就只有一根弦绷着。
这根弦握在顾暮手里,却紧着沈岭的心,他实在是看不下这个一路成长在自己身边的丫头再受到什么打击。
沈岭摆弄了好几下身子,才强撑着向后看去,后方的追兵还未赶到,可己方的人却已是强弩之末。他知道,是时候了,便停下步子。
沈岭连着喘了几口气,才稳下气息,贴着顾暮耳边说道:“到了,小暮。先将放我下来。”
顾暮脑中炸裂着许多声音,根本无心思考,只听着身后人的指示动作。还是蒋杰正反应过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哑着嗓子回身问道:“哪儿是密道?这儿就一处悬崖,也没有什么石头。沈大哥,你莫不是记错了?”
沈岭摇摇头,轻声道:“没记错,前面不远,就是我们的粮营。”
这话一出是凝结了两人的脸色,叶惘之沉默了会,才叹道:“沈常思,你可真是好心思。”
都到了这时,也不知那人哪来的玩笑心思,竟还冲着紧绷着脸的叶惘之调侃道:“舟渡兄,谬赞了。”
二人如此一番对话,蒋杰正纵使心思再粗,也明了沈岭真正的意思。根本就没什么暗藏着的小道,沈岭坚持至此,为的只是给他们缔造一个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