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阙书_作者:季岭(72)

2019-04-06 季岭 天作之和

  章帝欧阳还因长期不临朝政,误国伤民。太子欧阳尚卿率领左丞相杜且及尚书姜臻等一众老臣,以造福乱世为由逼宫命其让位。

  昔日高堂之人成了群臣口中的叛国之君,悉数罪责都加在那人身上。可新帝毕竟念及父子之情,再加那人重用将良之才有功,综其功过,便判地牢十载。

  逼宫时,老皇帝负手站在高堂之上,听阶下臣子悉数数落着自己的不是,不禁怒火攻心,将台案上的东西尽数拂下。

  昂贵的物件摔落在地,将摆在台面上的鲜艳表面给砸的支离破碎。他颤着手指向下点了几次,嘴里不断说着‘孽子’‘贼臣’,最后扭曲着面孔,指向站在群臣之首的欧阳尚卿,恨声道:“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台下那人像是听了个笑话,唇角一弯却是绕开了这个问题,看似无意的反问道:“不知父皇可还记得德妃娘娘?”见台上人颤抖着嘴唇,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那个女子根本没占据他记忆中的一分一毫地位。

  见他如此反应,欧阳尚卿便是带着戏谑的低头笑了,再次抬首时眼中是连最后一丝的同情也消失殆尽,冰冷地将话给补上:“父皇那日亲自下令将母妃生生溺死在我眼前,美其名曰练我心性,也是劳烦父皇费了心思。”

  话语轻轻的落在空气中,却是透着十足的恨。像是埋在于心了很久怨念,以最轻巧的语气说出口。

  欧阳还闻言仰头大笑,拧着玉玺的手在身后不自觉地颤抖,面上几近是疯狂。乱了,乱了,全都乱了!他欧阳还是谁,是大玄的皇帝,是该受万众敬仰的君主!区区一个女妃的死,又怎会让人记恨自己这么多年?

  果真是些乱臣贼子,为了谋逆连这种源头都能编出来。欧阳还心道:“真是荒唐至极。”

  戏中人沉浸其中醉生梦死,戏外人只是垂眸偏身冲身边人道:“曹公公,伺候陛下禅位。”曹令儒低头领命,迈着碎步就走上台阶,这条呈递的路走了千万遍,终于是到了头。浑浊的眸子对上面前人,带着叹息道:“陛下,放手吧。”

  那人闭耳不闻,用尽全身力气握住手中那块玉玺,仿佛是握着浮生中的最后一棵稻草,不松手,便是活着。可惜这依仗却并没有存在多久,曹令儒便躬身低语了句‘得罪了’,伸手想就将玉玺夺过。

  欧阳还在宫中惯养坏了,力气自然是敌不过曹令儒,来回争夺几番,玉玺就脱了手。后者冷眼看着玺台上的指尖磨出来的血迹,又是一个鞠躬,就朝台下走去。曹令儒这番举止是恭恭敬敬,看上去是没有半点的越界,却又是错的彻底。

  年轻的未来君主信手将玉玺接过,颔首道了句:“儿臣借父皇十年,请父皇看看何为盛世之景。”

  他这一‘借’字说的轻巧,听在欧阳还耳里却是十足的讽刺。

  老皇帝垂在身侧的手不住的颤抖,怒目圆睁,连连喘着粗气想压下心中的怒火,为自己搏得最后一丝尊严,却是在看到那人接过玉玺的一刻便前功尽弃。

  他散发舞手,形如乡间泼妇,仰首大笑。而后指着底下负手站立的杜且及,是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欧阳尚卿,你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欧阳还撕心裂肺的喊着,好似将那些前尘旧怨,那些所有的不堪都一股脑的给宣泄出来。如此巨石砸下,却是没惊起半分波澜,

  那日夜里,先帝最宠爱的妃子辰妃梵谷跳井而亡,姜皇后为表后宫仪德在佛堂里念了一宿的经。有人说是亲眼看见姜皇后命人下的手,辰妃将头给磕破了也没换来皇后的半死同情,踝上了银铃响了一宿,终是被尘沙给淹没,再也发不出声来。

  可这些都随风远去了,被埋葬在时间前进的尘埃里,成了历史中不浅不淡的一笔,再无人问津。

  事变的第二天,叶宏殊以身体抱恙为由没上当日的早朝。

  难得有个清净的上午,他只是抱手站在池心小亭中,看着水中含苞待放的莲花沉默不语。

  宛莲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一大早就来与顾暮说了。京城变了天,与城内是惊天的动静,放到成为也就成了百姓口中不咸不淡的饭后闲言罢了。

  小姑娘兴致勃勃的在那里说着,顾暮却将手中的兵书攥的死紧。

  与瀚北交战虽说是失败,但仍有功劳可言。欧阳尚卿一上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新军,提升了一些武官。叶惘之下朝归来,便想去书房找父亲商讨些从军事宜,结果并未寻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