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欣听到这里,忽然道,“那你就没有想过要去死吗?”
双兖眨眨眼,望着她,像是听见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又像是压根没听懂。
阮欣一笑,也不管她如何反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道,“我想过的。但我也见过很多有跟我一样经历的人。他们有的还活着,有的不在了,还有的活着还不如死了。”
“双兖。”阮欣看双兖有如看青春期的自己,看了鼻酸,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你还坐在这里不是因为命运不公平,而是因为你足够坚强。我有两个妹妹,一个同父异母,一个同母异父,但她们没有哪个比你更招人喜欢。你太懂事了,但也还是个孩子。女孩子不仅是懂事的那一面让人喜欢,偶尔也可以放肆一下,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听说你小时候很活泼,欣姐觉得那样也很好。”
双兖醉了,似懂非懂地听着阮欣的话,看她嘴唇上下开合着,觉得自己应该给出点反应,于是又牛头不对马嘴地道,“我错了。我错得太多了。我不该来阑州,不该认识谈笑,不该喜欢言二哥哥……”
阮欣听着,适时把她放桌上的手机递了过去。
双兖瞧了一眼,呆呆地接过来,忽然听清了一句话。
那人问,“你喜欢訾静言什么?”
猛地听到这个名字,双兖就像忘了最近所有的不快似的,满心欢喜地答道,“喜欢他好啊。”
这个男人的名字,贯穿了她的生命,光是想到这三个字,心里都是暖的。
“是么?”那人的声音低低的,听上去特别温柔,又有点无奈。
“是啊。”双兖不假思索地答道。话一说完,她又突然失落起来,抽了抽鼻子道,“但我配不上他。”
那头的人沉默了。
双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一点,我也错了。”
那人道,“我不觉得你错了。”
“对不起。”双兖说。
“……为什么要道歉?”那人问。
“因为,我……他……”双兖脑子里跟团浆糊似的,想表达也表达不清楚,一会儿又开始说话含含糊糊了。
她嘟囔了半句话,那头的人没听清,但她后半句话倒是说得十分清楚。
她说,“……跟他待在一起我难受。”
她这话说的时候带上了哭腔,像撒娇又像泄愤。都说酒后吐真言,任谁听了都不会觉得这话是作假。
电话那头正听着的人自然也不会,他只清清浅浅答了一句“嗯”,又叫阮欣的名字。
阮欣此时也不敢多说,只听他吩咐道,“以后没什么事,别再打给我了。”
话一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哎!言二!”阮欣再打过去,那边已经关机了,是不肯接了。
“什么不说非要说这句,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啊……”阮欣欲哭无泪,见双兖嘴里还在嘟囔着话,便戳着她的额头道,“你为什么那么说啊?你不想他啊?”
双兖没听见她说什么,脑袋一点,趴在了桌上,“怦”地一声响,把人磕清醒了些,慢慢吞吞问道,“想谁啊?”
“言二,訾静言,你心上人。”阮欣无奈道。
“想的呀。”双兖说着,居然一下又坐直了,眼睛先亮起来,再暗下去,“我最想他是我的,最好哪儿也不要去,但是不行。”
她这话说出了不符合年龄的沉重,阮欣听得心里难过,倒了杯热茶给她醒酒,“为什么不行?”
“因为他这样的人跟我在一起,太可惜了。跟他待在一起……我难受。”双兖说着,又哽咽起来,“我什么都不行,书也读不好……还生病,要他照顾,我这样有什么好啊……对不起。”
对不起,又是对不起。
阮欣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把小姑娘揽进了怀里,等她哭累了,把人抱去睡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有千万个对不起要说。
她对不起谈笑,对不起凌霂云,对不起陈娟,对不起所有对她好的人。她辜负了他们对她的好和期待。
还有……对不起訾静言。
分明是皎皎少年郎,却自从遇见了她的那一天起,就陷入了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