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有很多人来来回回,恰似这么多年,那么多人也同样在他们交织在一起的生命里出现,又消逝。但他一看过来,却没有任何阻挡,正正穿过这许许多多的觥筹交错,对上她失了生气的一双眼。
他站在原地,双兖确信他看见自己了。可他没有表情,也没动。
不过瞬息之间,人群又开始涌动,层层叠叠,挡住了他,也挡住了她。再散开时,他已经不在原地。
和双兖害怕的一样,这个人不做任何停留,不多看她一眼,不说哪怕一句话……他只是走了。
只剩双兖咬着嘴唇站在大厅中央,努力忍着情绪,红眼问阮欣,“是不是……因为我不来,他才来的?”
阮欣握住她的手,不答,也不忍心答。
双兖不死心,固执地继续问,“欣姐,是不是……你告诉我啊……欣姐……”
阮欣被她唤得受不住,终于点了头。
双兖也终于忍不住了,抽着鼻子,掉头就走。她不能在别人大喜的日子里做出一副哭丧样,这样对人不礼貌。
阮欣的喊声从身后传来,想留她,但没留住。
双兖埋着头往酒店外走,丝毫顾不上理会身侧路过那些人诧异的目光,她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越快越好。
垠安是个很大的城市,有很多地方双兖都没去过,跑出酒店,就是茫然。什么方向都不知道,街上的行人也千人一面,但她全都不在意了。
沿着街面起初是跑,跑出几百米,胸腔还剧烈起伏着,又停下来,慢慢走,边走边想……她这次大概是真的要失去他了。
可笑她之前一直不愿意承认。
双兖不断回忆起訾静言最后的那一个眼神。瞳孔里是沉沉的黑色,像一谭冷寂的湖水,他回望着全场,却独独看进了她一个人眼里。
那里面早已没了她曾经最熟悉的暖意。
☆、第六十九章
再后来……是她被关在了paradise的洗手间里,喝了混着药的酒,浑身酸软,眼前一片模糊,外面还守着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劣质烟味。
她从有意识,到没意识,中途有人敲她的门,在外面叫“妹妹”,她吓得胆破心惊,不敢应,也不敢大声喊,怕对方被刺激急了冲进来。
这里是纸醉金迷销魂蚀骨的场所,没人会留意、也不在意她的困窘与恐惧。
那人始终不走,也再没人进来,隔着墙的DJ乐曲仍然大声,但却被蒙了一层,闷声地,一声一声撞在她的心上。
双兖爬起来,抖着手,用洗手台的水浸湿了整张脸,总算能有些意识,脑海清明了一些。
她摸出手机求救,下意识地、千千万万次地,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她提着心等,祈祷一定能接通……不在身边也好,她只想听听他的声音,听他叫一声她的名字,让她不用再这么害怕……
可是没有。
依然是冷冰冰的女声,无人接通。
她听着重复的英文机械声,再也支撑不住了,手上一软,手机滑落在了地上。人不能动,眼前渐渐覆上一层黑色,沉入了黑暗之中。
……
晕着时,什么都感知不到,只有无穷无尽的一片混沌。再醒来后,时间不过是走了两个小时。外面的人等不到双兖出来,不耐地走了。
她也脱了力,仰头盯着精装修过的银色吊顶,在马桶上坐了很久才回神,周身也有了力气,但还是感觉筋疲力尽,浑身发凉。
她从洗手间出来,也没有人会开口多问一句她去哪儿了,外面依然声色犬马,灯红酒绿。吧台上调酒的男人手里捏着的调酒杯里有鸡尾酒,闪烁着斑驳的星光,银色流满际,炫目到令人眩晕。
她走过去,调酒师抬起头来,对她暧昧一笑,笑容里写着让人作呕的心照不宣,随即又浑不在意地去摆弄手上的杯子了。双兖看得心里阵阵发寒,却强迫自己镇定,挤出了一个勉强回应的笑来。
又撑过两个小时,凌晨才下了班,双兖双手环在胸前,低头走得飞快。
这个晚上并不特别,许许多多的人依然行走在自己惯常的人生轨迹上,一如往昔,平淡也安全。不会有人知道她遇见了什么事,或许也没人会在意。
假期双兖留了校,清早又从paradise回学校去。坐上地铁,她抱着外套就歪着头一路睡回了学校。出了地铁站,她感觉脖子和肩上都一片酸疼,别扭地用右手按完了左边肩膀又去按右边的,埋着头进了学校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