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旧凭记忆照着自己当年追赶钟回时的出关线路,只在迩原时没再耽搁那些日子。因程哦在那原上驻扎,程吟自然无须再翻越山谷了。
程哦见她一路疯跑过来,虽不知到底为何缘故,却也猜测是和钟回有关,便打算带人领她去当日悬崖崩塌附近。可她却只问那起火的天坑在何处。他被程吟缠逼得无法,因自己走不脱,便指了二人与她带路。可那两人虽是东湖人中的高手,却不懂关内话。程吟心里着急,出发后屡屡将二人抛在身后,只沿着当初程哦指给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
不过半日功夫,她便到了一处天坑之上。程吟见这坑内树木葱郁,倒不像是刚起过山火的样子。正在犹豫时,那二人也追上了她。他们因被这女流之辈屡次甩开,心里有些赌气,故而也不多言语,便自顾拿出绳梯,绑在坑沿口一棵大树身上,便依次下去了。
程吟知道这二人早先曾来过此地,当时并无什么发现。她见这里四处一片陌生,又劳累了两日,便也有些颓丧起来。所以只坐在坑沿一侧休息,并没立即跟下去。却不想这里几日前方下过一场大雨,坑沿泥石冲毁地方便长了一层青苔,十分湿滑。程吟因力气用尽了,便没注意一脚滑了下去。
好在这坑虽深,可四处植被茂密。程吟虽一路跌了下来,刮破了衣裳,蹭花了脸上,却并没伤筋动骨。她揉搓着身上站起来,便往坑中心走去,越走却愈觉得心惊。
方才在坑顶时,被大树枝叶挡住,看不到下边景象。如今细看时,却见地下一片焦黑,分明是过火并没多久。程吟料想这火定是烧了几日了。只是上头阴雨连绵不断,大树枝肥叶美。虽然雨水浇不到底,火却也窜不上来。可地下因日头晒不到,尚在冬季,一地枯枝败草早已全数烧尽了。如今那火虽熄了,但四处余烟袅袅,熏得程吟一时睁不开眼起来。
正摸索着前行时,却不想忽有人从身后掠过。程吟想必是碰到先头那二人了,可忙转身时,却又哪里有一个人影?她正想呼喊时,却又觉出身后有人,可再次转身后,眼前仍是空无一人。此时她只是心中生气来人捉弄,却并不怎么害怕。她抬眼见身旁正有一棵大树,便双脚点地,攀上树枝。在枝头勉强立定后,便向四处望去,却一个人影也无。
程吟知道那两个东湖人虽有些本事,但身手并没好到如此地步。心中一急,便没站稳,一个抓空便从高空掉了下来。正当她以为自己免不了要受重伤时,却忽然有人从旁飞身闪出,单手将她一条手臂牢牢抓住了。
待她抬头看清那人后,尚来不及说半句话,便高声哭了出来。因那人虽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且以布巾遮面,她却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钟回。
钟回见她哭了,便着急道:“可是摔疼了哪里?”
因她哽咽难言,钟回便将她拉到树上自己避身处,替她一一检视起来。半日却也没见有哪里伤筋动骨,他便复又着急道:“你究竟是伤到了哪里了?如何只一味地哭。真是急死我了。”
程吟却一手擦眼,一手便将他脸上布巾扯去。钟回忙飞速去挡时,已来不及了。布巾掉下时,程吟见他突然面露绝望之色,便生气道:“十年了。如今见了我,难道还要躲么?”
钟回听她说话,却并没立即答言,只看了看自己身上,半日方才明白起来似的道:“十年了?我果然是疯了。”
程吟见他面色怪异,还只当他一人独困于此,日子久了怕是难免犯了糊涂。便先不提话,只问他是如何掉下来的。
钟回自己回了半日神未曾开口。程吟还当他是年久记不清了,却听他忽又开口一一道来:“自从悬崖崩塌,许多东湖人掉落谷底后,我和程哦忙着救治抚慰,直忙了三五天。因此那日方理出些头绪,得些功夫休息片刻时,便累得倒头睡着了。梦中仿佛有人将我推了一把,我便又掉到了这坑里。此后……便怪事不绝起来。”程吟尚且来不及细品他话中深意,便直问他什么怪事。
“我掉落后,便见到了……‘自己’。可每次叫‘他’看清了我样貌,便又回到掉落那一刻,自此一切又从头再来。于是我便学会避开‘他’,隐藏起踪迹来。后来我渐渐地便发觉了,此处便是那连着溶洞的天坑。”
程吟知道他此时怕是迷惑不解,说出来的话难免有些辞义不达,只是最后一句却也听懂了,便打断他道:那你为何不找到那洞口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