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生取来自己的披风递给他:“去吧,休息一会,明早出发。”
亲卫宝贝似的收好锦袋和佩剑退到对面廊下,不再打搅世子。望着他伫立的身影,申生的视线有些模糊。今夜的雪好大,不知何时才会雪霁天晴?
第二日,亲卫来寻世子,久敲门未开,揣开进去一看,申生自缢于房梁之上,眼角残余着两行泪痕。
“申生死了?”小骊姬笼着手炉,兴奋地问骊姬。
“嗯,自杀。”骊姬用火钳将炉内的炭拨了拨,淡淡道,“君侯派去的人杀不死他,我派去的人也杀不死他,没想到,他自杀倒挺利索的。”
“他畏罪,自杀倒也成全。”小骊姬掩帕笑道,“恭喜阿姊,心愿得偿。”
“申生的夫人贾君前日里生了个女儿,母女俩已经被君侯派人看押起来,不成气候。”骊姬将火钳放下,拍拍手道,“只是宫里还有两个麻烦,不除掉,我总不能安心。”
小骊姬扶着她在主位上坐下,自己坐在旁边,又给她倒了杯水,道:“如今世子之位空缺,阿姊还是要让君侯早下决断。”
骊姬想了想,吩咐婢子道:“君侯今日会过来用膳,记得早些去把公子接过来,他上回说想吃炙肉了。”
炙肉?小骊姬略一思忖,明白了她的用意,起身道:“阿姊要迎接君侯和公子,妹妹就不多留了。”
晋侯难得跟骊姬、奚齐一块用膳,高兴得多添了两碗,还不停地鼓励奚齐多吃些。
奚齐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道:“孩儿吃了好多炙肉,已经很饱了。“
晋侯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奚齐很喜欢这道炙肉?”
奚齐点点头:“从前没吃过,上回听重耳哥哥和夷吾哥哥说炙肉好吃,我想跟他们一起吃,他们却偏不让。”说着说着,奚齐竟有几分委屈。
小儿稚嫩,跟他说话叫晋侯觉得很有趣味,顺嘴多问了一句:“他们为什么不让你一块吃呢?”
奚齐脱口而出:“他们说,那是世子哥哥准备给父侯吃的,奚齐不能吃。”
听到“世子”二字,晋侯的脸色突变,骊姬连忙呵斥奚齐道:“母亲跟你说过多少回了,那不是世子哥哥,是罪人申生,你又混说,惹你父侯不高兴。”
晋侯抬手制止,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无妨,奚齐你告诉父侯,你是亲耳听到两位哥哥这么说的吗?”
奚齐看了一眼骊姬,母亲犀利的目光投射过来,奚齐害怕地点了点头。
晋侯细细想了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看了一眼骊姬,骊姬忽然神色大变,见晋侯看她,连忙躲闪他的眼神,传唤婢子道:“公子吃饱了,快把他带下去。”
待奚齐离开以后,晋侯一把抓住骊姬的手,在她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想到什么了?”
骊姬战战兢兢,俯身跪倒道:“妾身不敢多想。”
晋侯贴近她的面庞,她仿佛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气声:“大胆地说出来,孤不怪罪于你。”
骊姬看着他,眼里露出不自信的惶恐:“公子重耳和公子夷吾,他们和申生是,是……”
“看来你跟孤想到一块去了。”晋侯放开她的手,兀自站起来。
他背对着自己,骊姬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请君侯恕罪,奚齐年幼无知,恐是看错了听错了,还望君侯不要因此怪罪于两位公子,若是误会了,今后叫奚齐如何立足?”骊姬越说越惶恐,连连请罪。
晋侯看了她一眼,还是将她扶了起来:“你放心,孤知道分寸的,奚齐是孤和你的儿子,孤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伤害他。”
骊姬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晋侯信她,无条件地信她,这也是自己赢得此局最大的筹码。
夷吾埋头赶路,步履匆匆,没留神,迎面撞上了重耳。
重耳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不关你的事。”夷吾撂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哎哎,你要出去啊?”
夷吾赶紧过来捂重耳的嘴:“别嚷嚷,我不过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的,你不要告诉其他人,更不要告诉父侯啊!”
重耳觉得疑惑,他平日里是喜欢偷偷跑出去玩,可身边往往还跟着几个侍从,今日看来,行色匆匆,必不简单。没等他想明白,夷吾已经消失在拐角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