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反扑,不见血不回鞘,更何况还藏了敌人的暗箭。我双手抖得抓不住缰绳。
费旬坐上盟主之位,发布江湖通缉令。他输了。
雷威山庄已成他人囊中之物,往日旧物付之一炬,寻不回半点踪影。那些我视若珍宝的书籍字画、玉笛银簪,如同他的人一样,被翻覆之浪整个吞没。我闯进费家,拿剑抵着费旬的脖子逼问江傲炎所在。
“他被血雨阁的人带走了。”费旬屏退前来救护的众人,两指夹着剑尖道,“云姑娘名门弟子,何必执迷恶徒,平白污了长风真人的侠名?”
眼前的费旬变了许多。他收起以往的客气礼节,嘴角微翘,狡黠中透着玩味。寥寥数语看似劝导,却将师父攀扯进来……他原本是怎样的人,我已经无处探寻,此刻更无暇顾及。
剑气释放,弹开他的手指,往里又送上几分:“你知道他在哪儿,说。”我无意伤人,但也无法保证自己在心绪不定时手上会不会失了准头。我确信江傲炎在费旬手上。生死尚且不论,他一定知道下落,否则绝不可能安坐如钟。
“血雨阁残部抓了凌剑清,他是自愿的。”
凌剑清……这三个字一出,额头血管就不受控制地狂躁起来,我使上内力才堪堪压下。委屈也好,愤恨也罢,我决意不去理会这些涤荡在胸口不停翻涌冲撞的恼人情绪,只管死盯着费旬,又重复了一遍:“江傲炎在哪儿?”见不到人,一切爱恨都是枉然。
“你来晚了,云姑娘。”费旬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然后摊开手做出大事已定的无谓模样,“估计,他们此刻已经死了吧。”
不管这句话是威胁还是蓄意,我的身体早于理智做出了反应。何为钻心之痛?我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番。
“血雨阁曾有一样诛心的□□,名为同心劫。中毒之人的鲜血互为解药,但必定一死一生。你给别人解了毒,自己必然没命。这种□□是他们以往拿来算计爱侣、惩治叛徒的。”
“你猜,活下来的会是江傲炎,还是那个女杀手凌剑清?”
江家老宅,正是杏花盛放之时。
我刚攀上墙头,就听见前方屋中传来凄厉尖叫,如同被割破了喉咙,只能掐着嗓子哭喊。那声音像是苍茫平原上突降的一道霹雳,听得我脚下一软,直接从墙头跌下,沾了一身花瓣泥土。
结结实实的痛感仿佛刺穿神经,就这么闯入一场似曾相识的梦境。我抹开脸上带着咸味的水渍,瞧见眼前摇摇欲坠的老屋。许多年前,江傲炎就是从那里走出,与我相遇。此刻,它四面皆被厚实的石板封闭,不留缝隙。
拿剑砍劈时,内力有些失控,烧灼一般的痛感从胸口蔓延至四肢,逼得我伏地咳血。
一墙之隔,生死之争。我踏进屋中,内里一片漆黑,只有缺口处透进的光线。凌剑清拥着他坐在角落,目光僵直,宛如泥塑石雕。两人均是满身鲜血,但目光所及,源头尽在江傲炎身上。
我几乎认不出他了……身上没有一处完好,想去探他鼻息都不敢下手触碰。他躺在那儿,似是以凡人之躯跨越忘川死地,被恶鬼抽取了生命力,灰败枯槁,凉意彻骨。我摸出自己贴身携带的那枚回魂丹,以内力催动,强逼着他咽下。
没事、没事的……只要一息尚存,我便能为他续下这条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没事的。我颤抖着双手,抱起江傲炎的身体准备离开时,被凌剑清拦住。
“你要带他去哪儿?”她如梦初醒,探前箍住了我的手腕——是招熟悉的小擒拿。她嘴角还在渗血,口齿间猩红一片,看得我眼底发热。那是江傲炎的血,亦是她的解药。
有些缘分是从血地里开出的花,美丽却残忍,它生着勾人的刺,痛进骨髓却拔不出——人们称之为孽缘。
就像初见的那一晚,我出掌拍在她肩头,将人狠狠推开。无视掉她的错愕,似是用上平生之力,咬牙恨道:“凌剑清,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所有感情都凝聚于此,再没有多余的话。
马上颠簸,我只能自己小心背着,然后衣衫瞬间就被血浸透。他不只是中毒,还经历过一场凶险恶战,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血沿着后颈流进衣内,液体下滑的触感清晰得叫人战栗,我将所有神志都抛出体外,这才能扼制住那如毒针般扎在心上的恐惧,强自保持镇定,使得脚下不乱,尽量轻快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