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说,他对不起我。但不得不离开我。在北京的时候,他认识了一个女孩,这女孩现在患了肿瘤,同时中度抑郁症,需要他长期守护,才可能好转。他没有理由抛弃她。我们再相爱,也只能相忘于江湖。他痛苦万分地说,爱我是一回事,应尽的责任是一回事。希望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彻底把他忘记。只要我过得好,他才真正放心,真正和那女孩子过得好。
人影不见,当面一句话都不说,电话什么的也联系不上了。
我也不想联系。
以前我们争不过一个去世的周奕民,现在我们还是争不过一个患病垂死的人。
我也怀疑过这个理由的真实性,想起了电视剧里说的,他是不是被查出什么绝症,然后不想拖累我,悄无声息地逃离我。我发挥我做记者的本事,把广州大大小小的医院打探一遍,没有任何顾新恒这个人。
我跑去问他家里人,问熟悉的朋友,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说了他们才知道他在北京还有这么个女孩。
我辗转折腾十多天,已油尽灯枯,已经撑不下去了。好吧,既然你要走,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就走吧。
谁这辈子没有错爱过几回呢。谁让我是这么倒霉的人呢。不但错过了一回又一回,还错爱了一回又一回。
大不了以后不爱了呗。
当年和孟朝宗那场无疾而终的感情,已经浇灭了我对爱的所有期待,抽干了我对未来的所有希望,是你一点一滴地帮我找回来,找回我自己,以致我认为我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最幸福的人生。
但人只是会思考的芦苇。幸福不过一根芦苇,随便什么一掐就断。断了就断了,我也不想撑下去了。
我不怪你狠心抛弃我而去,就像我也不怪孟朝宗。要怪只怪我自己,怪我们有缘没份。
我终日抽烟,酗酒,颓废不醒。除了报社的工作,生活全都颠三倒四。
菲菲抱着襁褓中的儿子来到我寓所,甩我几个耳光,破口大骂:你就这点出息。他怎样爱你,从小到大,他救了你多少次。你跌回鼓山中学,他帮你提高成绩考上好大学;非典横行,他冒着生命危险找你;你撞车,他舍身救你;你失恋,他义无反顾回到你身边。他顾新恒用尽了生命去爱的一个人,竟然就这点出息。
是的,我就是没出息。
爸爸妈妈跑到我床前,“小艾,你是田野间的艾草啊,怎么会这样不堪一击呢?那记不记得中考那年你成绩差,跌回鼓山中学读高中,多少人在我们面前说多难听的话,那三年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好不容易养你到现在,你要走了我们怎么活。
是哦,爸爸妈妈在上,我怎么能这样抛弃他们。
可我还是没有力气再活下去了。那不仅仅是你全世界都失去的感觉,而是你整个人已经到了了无生趣,走向油尽灯枯的感觉。
可是我必须活下去。
因为我怀孕了。在我生命的体气已经气若游丝,生命的能量已经耗尽无几之际,我的肚子里跳动着一个新的生命。似乎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要把我从悬崖上拽回来。
我可以自甘堕落,可以无所畏惧,可是这是一个生命,他(她)的所有希望在于我。不能拥有你,但送了我一个孩子,是不是天意?我再次选择了逃离,逃离广州,逃离菲菲他们,逃到了杭州。
江南的烟雨,兴许能荡涤一点我内心的忧愁。
☆、第 41 章
2016年5月31日晚上,我坐上了西藏开往广州的T268火车上。几天前,我接到一个自报家门叫“陈昌明”的人手机信息,希望我最近回广州后找时间联系下他。这几年,我保持了每年进藏一次的记录。我想在世界上最高耸的荒原,最贫瘠的天边,以最虔诚的心,求得神灵的明示,我的爱人去了哪里,我依靠什么力量活下去。
新净整洁的车厢里,在重新播放在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春晚的喜庆感染每一个风尘仆仆的游子,主持人激情的演说、表演者生动的演绎传递到高铁上的每一个角落,抚慰着奔波在旅途中的游子。几乎周围所有乘客都抬高头,伸长脖子,定眼细看,生怕错过每一个画面。他们神情兴奋,吱喳不停,热议着每一个画面,感染着春晚的喜庆和热烈。来往的乘务员,一如既往吆喝着买东西,检查车票,检查安全。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神情有点疲惫,但脑袋还像台没有关闸的高速运转的机器,没办法停下来睡觉休息,只能眼神散涣,毫无目标,不知所向。空洞的眼睛像漫无目标的镜头晃荡地过滤掉眼前模模糊糊的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