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匹快马悄然潜入萧山北的一处丛林。
从远处看,这林子没什么古怪,常年的的积雪落在上头,让长青的树木上带着银装素裹,然若是站在山顶,便会发现,这林中外头围着一圈高大的松树,将里头围的严严实实的。
只有走进去,才会瞧见里头是空心的,驻扎着柔然人的帐篷。
“消息确实?”帐篷里的人微微欠下身子,躺在一张狼皮椅子上,整个身子塌陷在软椅子上,只有一根脖子梗着,
“千真万确,如今大端朝已经是内忧外患,那皇帝原本就与周风离心离德,如今咱们的谣言一起,更是火上浇油,如今周风十有八九是要反了。”
“好。”柔然二王子想拍一下桌子,然而胳膊抬起来才想起手已经废了,不免略觉遗憾,“天师堂扶持这素衣军造反,势必会消耗大端朝的大批兵力,周风再一反,大端便是腹背受敌,这是长生天赐给我们的机会”
“可是,那玉兰图如今被传的沸沸扬扬,世人都垂涎此物,若是当真被人找出来了,发现了真像,可如何是好。”
二王子哼了一声道,付下身说道
“比起精忠报国,铁面无私的故事,世人更喜欢忠臣手里揣着私心,良将在自家的山头藏银子。即便是那玉兰图找到了,等他们发现了秘密的时候,恐怕已经晚了。
他斜倚着栏杆,说道
“胡良玉啊,没想到吧,你费尽心机想送出去的玉兰图反倒成了害死周风的东西,真是自作聪明。”
他轻轻的由着人拨弄着炭火炉子,
轻轻的说道“你去整顿一下兵马,四年了,咱们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第80章 将倾
段崇山掉落水里的一瞬间想着:自己还是老了。
他年轻时走南闯北,十九岁穿过少林的铜人阵,二十一岁与武当的太虚真人比剑,如今的掌门空空道人,当年还是奉茶的童子,而立之年开宗立派,一晃三十年过去,他见过大端的繁盛,也亲眼看见衰亡。
他看着京城里的寻仙楼拔地而起,问道的皇帝在无边风月里醉了十几年,他看见街头卖糕的小儿渐渐长大,每日挑着两担子的点心,被官家搜罗一半去,被土匪抢了一半去。他看着这江湖里的浮浮沉沉的千般事,仁义与利益交杂,是非与生死纠缠,他一己之力,支撑起一家一门已经是万般不易。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他望着江面上的浮光掠影,忽然笑了。
“周家那小子还不错,脑子跟他爹一般的活泛,”他心道。
他们在战船将至的时候便盘算好了,就铭鹤山庄这几口子人,想拦住素衣军的十万大军,那是百日做梦,人家不用动手,几炮轰下来,烟火就能将他们吞吃了。
逃亡,自然上上之选,他们久居此处人,对后山地形熟络的很,只需半日的功夫,便能一个不拉的走脱,而后再找安静所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可然后呢,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这群山匪海盗组成的叛军一路直抵京城,百姓沦为刀下鱼肉,女人成为攻城的战利品,而后战乱纷争四起,国将不国,安静所在也不过是缩头藏尾的苟且一生罢了。
大厦将倾,纵使一只独木,他也要支起一角,哪怕是片刻的光阴。
他以自己为诱饵,踏上长龙巨舰,为孩子们凿船争时间。
这些年,他不怎么走江湖,便是寻常出手,也不过是扯过一根柳树枝子,笤帚嘎达就能当武器,
这长剑,也该出鞘了。
段崇山的剑越来越快,剑光划过,如玉龙出碧水,腾与九天之上,脚下踏水而动,水花溅起十米高台,长龙上好似下了一场雨,雨中有一侠客,穿梭于千军之中,有如入无人之境。
千面狐狸先前差点被他削去了半个脑袋,如今披散着头发,盯着前头的战况,尖利的指甲扣进了肉里。
“严复生,你个蠢货,你等什么呢?”她低声嘶吼着。
身旁的黑袍人摇了摇头,
“我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他被上万的小鬼缠着,已经快将力气耗尽了,如今上去,你未必不能杀了他。难道,你不恨他么”
严复生抬起头,露出黑洞洞的眼睛,
“我自然是恨他,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血肉,”
“那你为什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