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归(重生)_作者:烟云一盏(73)

  不过他并没有纠结太久,他身边的大门再一次被由内而外地推开了,这次亲自出来下令的,正是何队正随着高密见过多次的索冰云。轩门洞开,何山能从索冰云整肃的身形后隐约看见其内的情形,还未等他细瞧,索冰云冷冷的眼神便令他从头到脚清醒了过来,何队正心中一个激灵,连忙将身子绷得笔直,正在他想要向郎君行礼之时,便听索冰云说:“你是高叔带来的人?”何队正忙答了一声,索冰云又说:“高叔旧疾复发,闵参军刚是去请大夫的,但本不是为了高叔请的。”何队正的心情随着索冰云的说明上上下下,将军身上的旧疾?若是不算早年一些筋骨上的毛病,自家将军身上并无什么不妥啊?不对,除非算上今日来衙门这一路上明显的反常……

  何山没有意识到高密情况的严重程度,还在兀自出神,索冰云看出了他的若有所思,便问道:“你想起了什么?高叔身上到底有什么症候?”

  何山听得这一声喝问,眼神游移,不想将自家将军的丑态宣扬出去,而索冰云也并不强迫,他改口吩咐道:“不必和我说,我命你去节度使府门口等候闵参军,高叔的情况,你直接告诉他带来的大夫,不得隐瞒!”

  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何队正对郎君的安排心中熨帖,一个抱拳便转身向观察使司衙门正门跑去,索冰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8章、使节至

  

  为什么程应安和君飞翰不一定要死,而高密却非死不可呢?

  闵郁容问过索冰云这个问题。

  因为程应安和君飞翰还当他们自己是军人,而高密则从来不是。

  索冰云只答了这一句,他心里想的则更多。

  对于高密来说,他心中想的是荣华富贵,便将这沙场军帐都看做了进身之阶。周围的上司下属、同袍僚佐,不再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架助他向上攀爬的梯子,或是一枚枚重量不一的筹码。主将如此,下头的军士不是得过且过,便是上行下效,这样捏合出来的军队莫要说是拉出去打仗,便是贸然加了操练的次数,他们都要鼓噪生事。也许便只有在命他们出去抢劫的时候,他们才会如狼似虎吧。

  若是让高密执掌一旅,那么次飞旅之中,便是乌烟瘴气,而若是让他执掌了泾阳军,那么泾阳军的末日,便就在旦夕之间了。

  玄戈和井钺还能选出一半听用,但对于次飞旅,索冰云早在心中为他们定下了彻底遣散的命运,只不过这件事只能缓缓图之罢了。

  也许在别人眼中,此时的泾阳军面临的局面即便说不上为所欲为,也可谓是稳若泰山。朝中,新任护军中尉都要亲自前来宣旨,其中结交之意几何,也就不必明言;周围,巨卢、平陵两家被索定岚收拾怕了,即便在索家交接动荡之时,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再加上党项又已向朝廷上表称臣,看他们安安静静龟缩在盐池附近的样子,和往年已筹备起秋日打草谷的动静全不相同,可谓是再无外患。

  但在索冰云眼中,泾阳军的处境却是危如累卵。

  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算计着他以父执之礼相待的长辈,又要精打细算着今年初次征收的夏赋。泾阳军在他父亲手中,确实是军威极盛、威名赫赫,但却也已经走到了穷兵黩武的境地。泾阳道八州之地、四十八万户的人口,养着泾阳军全军共计四万的战兵,其余马匹牲口、辅兵匠户不计——泾阳道快要入不敷出了。

  可兵,却是绝不能直接削的。

  都不必再提当今圣人削兵令一下、天下各道之兵便尽归了当地节度的教训,单只论周围那一圈不怀好意的恶邻,索冰云便知道,军队的战力不仅不能减弱,还要尽力提高才是。

  但凡泾阳军在索冰云手中露出丝毫孱弱的姿态,整个泾阳道便会被所有窥探的势力一拥而上、撕咬分食。而泾阳道已确实承担不起维持眼下规模兵员的花费了。

  精兵之策,不仅要慎之又慎,更是刻不容缓。

  这是一对自相矛盾的要求,也是任何坐上泾阳节度之位的人,都要解决的问题。

  可之前对这一位置虎视眈眈的诸位军头们,又有几人能看出这个问题呢?

  也许只有程应安吧,索冰云无奈地想。

  索冰云曾经想过,通过向朝廷示好、做出重归中枢的姿态来解决这一问题。此举一来是能大大减轻朝廷对泾阳军的疑心,也能令恶邻们不敢轻举妄动,从而为泾阳军中的震荡提供一个安稳的外部环境;二来是可以理直气壮地伸手向中枢要钱,以便从容度过精兵前的困窘;三来,则是他心底的一点妄念。深知他们这些军镇再这样割裂下去,只会令黎庶受苦,若是中枢能够恢复对天下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