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心跑上前去,太后浑身都颤抖,手在半空,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她连忙抓住那只手,对其他人吩咐道:“快去通知太医!通知陛下。”
太后的嘴巴翕张,舌头在齿上,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她突然想到徐太医给的救命丸,就在桌子上,可太后用最后的力气拉住她,虚弱的摇头,浑浑的说出来:“没用的……”
扶心道:“太后……”
“你过……来……”
扶心听话的把头向前凑,侧着脸,要听清楚太后要说什么。
太后贴在她的耳边说:“心儿,你很善良……哀家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朝月了……你……一定要……让她和她的孩子平平安安的……活下来……”
扶心看着太后,太后的手苍白,不断地抖动,她的额前冒汗,慌忙中重复的说着:“心儿知道了……太后!太后!”
夜色无光,仿佛也没有月亮,朦朦胧看见一点白光,那个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个一袭鹅黄色裙衫的女子……绿塘池中的几艘渔舟,荷花粉绽,迤逦过满池浮萍,她的目光盈盈,樱桃红唇,不经意间露出皓齿,青发在风中吹拂……那年风光无限,阳光如温水般,揉着每个人的脸颊,立在对岸湖亭中身着青衫的翩翩名士,执笔在画布上晕开几笔……
她看到了。她的手在半空中松开,似要抓住什么,最后还是落在了床上……
第63章 新月02
皇帝倏地一下站起来,原地立了一刻,才说:“发丧。”
太后大薨,宫中人衣着素服,皇室皆着缌麻。举完大敛,读完哀册,将灵棺安葬并于先皇之侧。
承平公主在灵前啜泣不止,当夜跪在隆福宫,皇帝病体未愈,偶尔咳嗽,自然撑不住许久。兰贵妃在旁劝:“陛下……要不暂且休息一下?”
成海替他披上大氅,走下拾阶,兰贵妃跟在身侧,他道:“朕要去城楼上走走。”
“城楼上风大,现在还下着细雨,您还是去寝殿休息一会儿……”
皇帝依旧在前面走着,他走得慢,听他唇齿间轻笑一声:“朕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不知挨过多少千刀万剐,没那么矫情。”不过说完,皇帝就轻咳了两声。
蒙蒙细雨缠绵的在空中交织,细细的雨珠落在袍子上。皇帝不要人跟着,差一点连贵妃也不让跟着,最后贵妃拿过宫人手中的油伞,擎撑着。
通向城楼的台阶长着青苔又有小水坑在黑暗中泛水光。城楼上的风细细的,伴着细蒙蒙的雨,没有任何遮挡,雨斜斜地吹在脸上。周围点有琉璃灯,远处望去的万家灯火也只是黑暗中的一个小点,如夜空中的星辰,散乱的遍布。
踱几步就有琉璃灯亮着昏暗的光,她不禁一间注意到他鬓角的白发,苍白的胡须下毫无血色的嘴唇,皇帝目视着远方,缓缓地往前走,大氅随着风摆动。最后城楼上的风更大了,兰贵妃说道:“陛下,该下去了。”
她以为他没有听见。皇帝走了几步,停下了,突然说道:“十八年了……”
他转过身来,眼中闪着幽暗的光,她忽然脑中闪过什么,随即看着他,柔声笑着道:“是啊,转眼十八年,公主也快十八岁了……兰儿进宫都快二十几年了……”
皇帝盯着她眸子好一会儿,向远方又看了一眼,才动身,说道:“承平十八岁了,也该让她嫁人了。”
自太后大逝以后,盟国纷纷赍报以表哀思。
吴简进宫面见陛下,皇帝闭目坐在案前,皇帝让他免礼,什么也不说,吴简感觉到一丝不安。
皇帝胸中积气,用方怕捂住了嘴,吴简上前替他拍了几下后背,陛下咳嗽出来,用手势让他坐下。吴简坐定,皇帝把一封折子扔过去,那封折子很特殊,不是普通的朝中奏折,他知道这必是盟国来的奏折。
他过目了一遍信上的内容,抬眼,皇帝也在看着他。
吴简道:“南梁要和亲?”
陛下点头,吴简便说:“眼下不合时宜,太后刚薨,按礼制皇室两年内都不准举行大礼——”
“朕也是这么想,公主今年十八了,朕一直没替承平想过婚事,碍于宫中突然大丧,可没有拒绝南梁的措辞,朕现在也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