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看着明帝的脸色,不敢轻易接话,只是跪姿更为端正了些。
片刻后方听明帝继续道:“澄之,仅此一次,仅此一次,澄之,你胆敢再有下次,朕绝对绝对不再宠你。”
他听了也呼了口气,明帝把话得如此坦白,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了,问了个自己在意的问题:“陛下气臣侍曾移情他人,臣侍不敢辩解,臣侍只想斗胆问一句,在陛下心中,是不是臣侍应该永远心如止水,等着陛下宠幸,陛下若是不宠幸,臣侍便该痴痴等上一辈子,在陛下抛弃臣侍之前,臣侍绝对不能心有旁骛?一旦心有旁骛,便是罪无可恕?若是臣侍在等待的过程中去世了,陛下便觉得臣侍贞洁可爱,比曾经移情于人的臣侍更值得喜欢是不是?”
明帝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他也不管,继续问道:“陛下是觉得自己亏了是么?原本以为臣侍对陛下痴情不渝,陛下便委屈自己宠幸臣侍这样年纪又大容貌又不好的男子,如今发现这男子居然敢移情他人,陛下却又不得不包容,陛下觉得自己亏大发了是么?”
明帝愕然,片刻后方才皱眉道:“澄之,朕知道你移情是因为朕的冷落,朕也不是那等冷酷无情的帝王,朕不曾宠幸的御侍,朕都放了他们,听凭嫁娶,概不过问,朕不会到了你这便蛮不讲理,定要你为朕守上一辈子。朕既然决定包容你,便无所谓亏不亏,卿这样想,把朕看扁了。朕只是,只是”明帝说到这里,却犹豫了。
他抬头追问道:“陛下只是什么?陛下有什么话,尽管说吧,臣侍受得住。”
明帝气愤愤地道:“朕本以为澄之待朕,够一往情深了,哪知道跟秦瑛一比,卿待朕不过尔尔,卿给秦瑛写了两封书信,可是哪有只言片语给朕呢?朕一想到这里就很生气很嫉妒,妒忌的火烧在朕心里,让朕十分不舒服不痛快。”
他闻言叹了口气:“臣侍知道自己对不起陛下,不敢求陛下不生臣侍的气,唯有一物献于陛下,希望能让陛下心里好过些。”
明帝问道:“卿要给朕什么东西?”
他翻身下床,道:“就在偏殿里面,臣侍去取了来。”
进得偏殿抱出了带锁的旧檀木盒,他又找了下钥匙,便抱进殿来,直走到床前。将盒子呈给明帝,明帝不肯接,只问:“里面是什么?”
他见状便自己打开了小锁,将盒子盖翻开,露出里面一打书信和几十张小笺来,再次将盒子递向明帝。
明帝这回接了盒子,将盒子放在床前小桌上,借着桌上的灯光,随手拈其中一笺,轻轻念道:丁亥岁天祥节,有旨不准在外诸臣入京祝寿,余职位卑微,不得专折奏事,遂不能单独贺寿,闲题一阕寄情独坐空楼,不眠欲挽流年住。岁华闲度,总是痴情误。
半老红颜,难觅承恩路。愁无数,怎得君顾,怜我青春暮。
明帝把这一张放下,又从盒子中翻了一张,拿出来念道:癸未岁,陛下凤飞,有诏在外诸臣各守职,不得入京贺即位,遂作此诗以寄意独处江湖中,忆君情几重。唯恨蒲柳质,不得作乘龙。
明帝将这一张小笺放下,又拿出来一张,继续念道:己酉岁春日,余生朝,欲回宫见帝而不得,唯有题此小诗以寄意似锦繁花难解语,如烟垂柳更添愁。
此生自恨情缘浅,他日地宫侍凤楼。
第102章 出差
明帝看了几张小笺后,又挑出一封书信看了一小会儿,而后便把所有的书信和小笺全部看了一遍,他在旁边又紧张又激动又惆怅又心酸地默默看着,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明帝终于看完了。明帝转过头来看着他,凤目中尽是震惊与心疼,他反而平静了,有一种把长久以来所积攒的秘密全部倾吐而出后的轻松与宁静,见明帝看他,便柔和地望了回去。
好半晌明帝才开口,平日里沉稳又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这些信这些诗为什么不早点给朕看?朕大凡看到过其中的几件,也断然不会冷落卿那么些年。”
他知道明帝会这么问的,这也是他在十年孤寂中经常自我劝慰的话。在每一个寂寞伤神的夜晚,他都曾自我劝导,把这些信笺拿给陛下看吧,陛下不宠自己,是因为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地喜欢她,只要自己把一颗真心捧给陛下看,陛下就会被打动的。
可是这些年他终究没有把信笺拿出来过,一来他不想让明帝对他心生愧疚,他的感情太深重,本就不知道会不会给明帝带来压力,明帝又切切实实地冷落了他这么些年,一旦见到这些信笺多半会心生愧疚,他爱明帝入骨,绝不愿因为自己的情意给明帝带来痛苦和负担;二来他也不想让明帝是因为可怜他才宠爱他,若是明帝本来不喜欢他,仅仅是因为他用情深才勉强自己宠爱他,那他就显得太可悲了,他内心深处的那点可怜的骄傲和他对明帝的一腔深情都不许他这么做,哪怕被冷落至死他也不愿明帝是因为怜悯他而宠爱他。当下答非所问地道:“这些信笺不过是臣侍的自怨自怜,陛下不必放在心上,臣侍原本想把这些信笺带到地下的,今日只是想让陛下心里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