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汤姆说完立即起身。
“我们去一下而已。”麦凯隆对葛林里先生和玛姬说。
汤姆在门口回头看了一下,因为葛林里先生站起来准备开口说话,虽然汤姆没听见他说什么。汤姆突然察觉正在下雨,灰蒙蒙的细雨正拍打着玻璃窗。这像是临别最后一瞥,模糊匆促——玛姬的身影在这大房间的那头缩成一团似的,葛林里先生则像个正在抗议的佝偻老头儿;但这个舒适的房间才是重点,还有窗外那条绵延至他家——此刻因为下雨而看不见——的运河景致,他可能也没有机会看第二眼了。
葛林里先生问:“您——您等会儿会回来吧?”
“哦,是的。”麦凯隆回答的口气,冷淡坚决得像个刽子手。
他们走向电梯。他们就是这样串通好的吗?汤姆满腹猜疑。到了大厅后,他一定会被闷声不响地交到意大利警方手中,然后麦凯隆依约回到房间去。麦凯隆从公事包中拿出了一些文件。汤姆盯着电梯内楼层指示板旁一个装饰用的垂直缘饰:一个蛋形设计,周围是四个凸起的圆点,蛋形,圆点,图案一路重复。想一些理性正常的话题吧,谈谈葛林里先生如何?汤姆在心里告诉自己咬紧牙关,但愿他别在此时开始冒汗;他还没开始冒汗,但是他们一到大厅,他可能顿时满头大汗。麦凯隆的身高未及汤姆的肩膀高度。
电梯停下来时,汤姆转过来对着他露齿而笑、面目不自然地说:“您是第一次到威尼斯来吗?”
“是的。”麦凯隆说。他穿越了大厅,“我们进去坐坐好吗?”他指着咖啡店说,口气彬彬有礼。
“好。”汤姆愉快地说。
咖啡店内人并不多,但是没有一张桌子能避开邻桌耳目。麦凯隆会在这么一个场所冷静地将证据一项项摆在桌上来指控他吗?麦凯隆为他拉开椅子,他坐了下来,麦凯隆背墙而坐。
一名侍者走来。
“先生们要点什么?”
“咖啡。”麦凯隆说。
“卡布基诺。”汤姆说。
“您是要卡布基诺还是蒸泡式浓咖啡?”
“哪一种是加了牛奶的?卡布基诺?”
“是的。”
“那么我要卡布基诺。”
汤姆点了两杯卡布基诺。 棒槌学堂·出品
麦凯隆看着他,歪着小嘴笑。汤姆想象着他可能说出的三或四种不同的开场白:
“你杀了理查吧?光是戒指就足以证明了,不是吗?”
“谈谈圣雷默沉船是怎么回事,瑞普利先生,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或者只是平静地开门见山说:“二月十五日,理查在……那不勒斯登陆那天,你人在哪里?好吧,那么你当时又住在哪里?例如你一月时住在哪儿,你能证明吗?”
麦凯隆不言不语,只是低头看着肥胖的双手,略带一丝笑意,仿佛他已无意间轻易解开了这团疑云,汤姆想,所以他连说也懒得说出来。
邻桌坐了四名意大利男子,正像疯子似地高声大笑,胡言乱语。汤姆很想离他们远一点。他动也不动地坐着。
汤姆正襟危坐,感觉到自己姿态逐渐强硬,全然的紧张也转化成反抗的情绪。
他听见自己以一种出奇冷静的声音问:“您到罗马时是否抽空和罗维里尼队长谈过话了?”
他问这话的同时,才明白他问这个问题有个目的:查明麦凯隆是否获知圣雷默沉船事件。
“不,我没有。”麦凯隆说,“我收到留言说葛林里先生今天会在罗马,我很早就到了罗马,于是我想我干脆搭飞机来这里和他碰头——也顺便与你谈谈。”麦凯隆低头看着他的卷宗,“理查是个怎么样的人?你认为他的个性怎么样?”
麦凯隆打算以这种方式起头?从他对狄奇的描述中挑出一些小线索?或者他只是想要一些他从狄奇双亲那儿要不到的客观看法?
“他想成为画家。”汤姆开口说,“但是他明白自己永远也当不了一名好画家。他假装不在乎,假装过得十分快乐,假装过的正是他一直想在欧洲过的生活。”汤姆舔舔嘴唇,“但是我想这种生活开始让他沮丧。他父亲不赞成他的作法,您可能知道这件事。而且狄奇也把他与玛姬的关系弄得很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