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男”不知想起了什么,咧着嘴“嘿嘿”直笑,他脸上的疤痕跟着嘴角一起扭曲,显得那样猥琐丑陋。
眼见着“刀疤男”的哈喇子都要从嘴角边淌出来了,男人正巧完成了手上的工作,搬起自己的板凳,想要朝着下一串珍珠贝的方向走去。经过“刀疤男”身边的时候,他像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他说。
“什么?”“刀疤男”没反应过来。
“我干过。”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干过婆娘。”
“刀疤男”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爆发出抑制不住的嘲笑声,“哈哈哈,你就吹吧!看你小子这样儿就是个雏,跟你哥哥们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周围的工人们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了过来,听见了男人的话,纷纷随着“刀疤男”一起笑话着他。
“干过?你他娘怕不是在梦里干的吧!”
“哈哈哈哈哈,听这小子胡吹!从来也没见到哪个婆娘来找过他啊!”
“就是,张建伟,你要是真干过的的话,把那婆娘给我们找来啊,让她好好夸夸你,是不是也跟你名字似的,在床上那么‘伟’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俗的笑声,男人一张脸憋得又黑又红。他紧咬着下唇,直将下唇咬得血色全无,可面对着十来个人的嘲笑,他竟然一句反驳的话语也说不出来。
男人不再吭声,他默默地拿起自己的板凳,安静地挪到了他先前想要去的、下一串珍珠贝所在的地方,坐在椅子上,安静地打开蚌壳,用工具熟练地向其间植入一粒珠核。
他们还在笑,可他,已经不会再去搭理了。
她气得不轻。
她在水里完整地目睹了这一切。当听到他们在毫不客气地嘲笑着男人的时候,她气得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你们懂什么!这才叫男人!你们这群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家伙,怎么会懂他呢?
她气得在水中上下翻腾,扬起一阵泥沙,竟没有注意到,男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挪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就浮在一串珍珠贝的旁边,男人刚刚弯下腰,坐在凳子上,就看到了她。
她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在那一瞬间,被一只大手给扼住了。
她想,他一定是看到了自己的,他一定会把她当成丑陋的怪物的!说不定……说不定还会杀了她!
她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不清,四只眼睛木讷地看着与她怔怔对视的男人,半天没有动作。
她应该跑的。如果这时候游走的话,凭着她粗壮的六条腿和一条尾巴,想甩开男人,也并非不可能。可不知怎的,她像是被定在当场,静静地看着男人眼中自己丑陋的、灰不溜秋的倒影,半天没有动作。
“你是什么东西?”男人终于说话了,“长得真奇怪。”
“……”她当然不能出声回答他了。她是鱼,而他是人,他们的语言并不相通。
“算了,我真是个傻子,居然指望一个怪东西会回答我。”像是被自己这种荒谬的行为逗笑了,男人低下头,似乎想要伸手去推一下她……可他还是没有——她颓然地想,一定是因为她太丑了,才让他没有勇气去触碰自己的。
男人显然是无法读到一条鱼此刻在想什么的,他自顾自地说:“这是一片封闭的养殖区,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我劝你,还是快点走吧,不然,被别的人抓到,恐怕你这小命就要嗝屁啦。”
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就近的几个工友听到了。从他们的角度看去,男人不过是在低着头,一边工作一边自言自语罢了。
真是个怪人。
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嘲笑他:“张建伟,你该不会是疯了吧?咋还自己跟自己说上话了呢?”
几次三番的羞辱让男人再也忍不下去,他的眼神一暗,将手中的工具用力地掼入水中,“啪”一声溅起大朵水花。伴随着飞溅的水滴,他猛地回过身去,恶狠狠地瞪着刚刚说闲话的那两个人——他们和他穿着同样的胶衣胶鞋,有着和他同样黝黑的面孔,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比男人高一等般,平时就喜欢拿他逗趣解闷。
但是,说白了,这几位也不过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见男人竟然硬气起来了,也纷纷低声说着“那么认真干什么嘛,真是的,玩笑都开不起……”,勾肩搭背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