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真想找他们麻烦,见对方认怂,便也没有追究而去。
只是,在他回过身来的时候,原本躺在水底的那条四只眼睛、六条腿的“鱼”,已然不见了。
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之后的工作,男人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过。
他一直在想,自己先前看到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既然是在水里游的,背部又生着鳞片,那大概……是鱼吧?但是,会有鱼长着四只眼睛,还长着腿的吗?他觉得不对,那应该不是一条普通的鱼,或许,这是一条因为环境污染问题基因突变的鱼呢?他在电视里看到过被用作快餐的、长着六只翅膀的鸡,如此一来,长着六条腿的鱼也不足为奇了吧?
一想到这儿,他竟然觉得这条鱼有些可怜。
但这种微妙的情绪很快便被他自己否定了。
真是糊涂,可怜一条基因突变的鱼?还不如可怜可怜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自己吧!
或许……或许那几个碎嘴巴的说得没错,或许那东西真的不存在,只是他脑中虚构出来的罢了。他就是太孤僻了,他一定是精神出了问题,所以,才会错觉地看到这样不可思议的生物。还妄想着对它说了几句话。若是换做别人,看到这么个怪东西,恐怕不是尖叫地逃跑,就是手起刀落地将它解决了吧?像他这样,居然会和这怪东西讲几句话的,恐怕,也是个怪东西吧。
他坐在原地,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足足十分钟后,完成了手头的工作的男人再一次拿起自己的作业工具,淌着水,映在夕阳里,再一次一个人离开了养殖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不长。
第29章 *珍(2)
张建伟洗完澡,回到集体宿舍的时候,黑洞洞的宿舍楼里一个人都还没回来。
说是“宿舍楼”,其实,也不过就是两层楼的小平房罢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房间里塞满了床铺,住的又都是些不拘小节的男人们,味道自然不好闻。说来奇怪,虽出身于穷人家庭,张建伟却格外爱干净,他总是第一个去工作也是这个原因——他想早点结束工作。他不想和别人挤在一个浴室里,争抢着一个热水不稳定的莲蓬头,这让他觉得打心底不自在。
但那些工友们和他不一样,他们喜欢热闹,结束了工作也喜欢三五成群地跑去沿街的烧烤摊上,点上几盘烤串,再叫上几瓶啤酒,做出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姿态,常常,是要喝到烂醉如泥才肯互相搀扶着回来的。
那个时候,张建伟通常已经睡了,可还是会被这群吆五喝六的醉汉硬生生吵醒。
他不喜欢他们,因而,即使他醒了,也会将脸埋向靠墙的方向,闭着眼睛装睡——幸好他睡的是上铺,那几个喝得脚下打滑的男人哪里还顾得上爬上他的床铺,去检查他究竟是睡了没。
如往常一样,洗漱干净的张建伟仅仅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背心,拿着装满自己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的脸盆,穿着廉价的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地从室外的浴室回到了他所住的二楼宿舍。
门通常是不锁的,反正说白了,就这几个穷兄弟,哪里能有值钱的东西呢?小偷若是真的来犯,不嫌他们这地方寒碜就算不错了吧?
和每一个独自回来的傍晚一样,他推开了“咯吱——咯吱——”作响的、老旧的木质房门,正思考着今晚是要给自己泡杯面吃,还是去楼下的工厂食堂打份客饭的时候,以为整栋宿舍楼只有他一个的张建伟,愣住了。
天还没有黑透,夕阳仍在地平线上苦苦挣扎,播撒着最后一丝暖黄色的光泽,透过窗子映进屋子里,直把这个逼仄、破旧的多人宿舍照得旖旎、暧昧。
他看到那平常被他们用作吃饭的折叠型小圆桌上,坐着一个女人。
准确地来说,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
……
她躺到他怀里,听到他生机勃勃的心跳,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是他先问的她。
“……阿珍。”她说。
“‘阿珍’?”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挺好听的,不像我。我叫张建伟,真是个土名字。”
“不会啊。”阿珍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撑起脑袋,双眼晶亮地瞧着他,“我觉得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