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她被他的话吸引,抬起脑袋来,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他觉得她这模样分外可爱,便伸出手,指腹轻轻地替她擦去残留的泪痕,“后来啊……阿珍,你是不知道,他见到我之后的眼神……哈哈,真该带你一起去看一看的!”说着说着,他莫名笑了起来。
阿珍听得一知半解,但到底明白了自己身下的男人并没有将她抛弃一走了之的念头,原本破碎的心情陡然变了个样子。她也敢捏起小拳头,忍不住娇嗔地捶了他一下,“快说啦,不要卖关子!”
张建伟眼底的精光闪烁,“阿珍,快收拾收拾吧,我有钱了,不用再住在这种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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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阿珍站在窗前,回忆起六年前的那一幕,竟觉得是如此清晰明了,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六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阿珍的世界,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张建伟如他所说,确实干出了一番“出人头地”的事业——以那颗粉色的“异形鲍鱼珍珠”起家,经过了六年的艰苦打拼,如今的张建伟,已然成为了国际上首屈一指的鲍鱼珍珠商。
她嫁给了他,名正言顺地。
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了钱,她的身份再不是问题。张建伟给她编织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身份,她拥有了人生中第一张身份证、第一本户口本,几年之后,她将自己的名字永远地和“张建伟”写在了一起。
她过上了深入简出的阔太太的生活,若不是每三个月,她还会痛苦地从自己的体内吐出一颗凝结起的“硬块”,她几乎都要将嫁给张建伟前的一切,都当做过眼云烟,与前尘往事一并忘却。
她时常庆幸着,自己是嫁给了张建伟。因为,张建伟是一个极其温柔可靠的丈夫,即使生意上的事儿再忙,他依旧会抽出时间来,在家陪着她,体贴地拍着她的背,最后,在她狼狈地排出了体内的珍珠后,温柔地替她收拾残局。
她安心做着她如金丝雀一般的阔太太,那些曾经在水底的、卑微的记忆,慢慢地从她的记忆中几近消磨殆尽,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恍惚——或许,她生来就是两条腿、两只眼睛、直立行走的人类吧?那个生着四只眼睛、六条腿的生物,只是她某天夜里一场未消的梦魇罢了。
直到那一天,那个熟悉的、黑色的梦魇,再一次吞噬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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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张建伟的妻子之后,理所应当地,阿珍认识了不少和她一样的阔太太。而这几个阔太太,除了钱之外,拥有的最多的,便是时间了。
她们时常相约着一起打麻将,亦或者喝茶闲聊。有几个和阿珍处得不错,她们也会时不时私下里聚上一聚,一起去商场挑衣服,再去各自丈夫名下的餐厅里小叙一番。就连张建伟都说,这几个女人的关系太好了,就连他,都会觉得被冷落呢。
直到有一天,这个贵妇小团体中颇为年轻的一人,突然宣称,要告别这样的生活了。
包括阿珍在内,场上的富太太们无不好奇地焦急询问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做这样的决定?
她带着神秘而甜蜜的笑容,一手掩住不断上扬的唇角,一手抚着自己依旧平坦诱人的小腹,道,“我怀孕了。”
片刻的惊愕过后,在场的女人们纷纷祝福起她来,甚至有的,还伸出保养得格外细嫩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问:“怎么这么突然呀?是谁之前还说自己年纪轻的,不想被孩子绑住了手脚的?”
怀孕了的女人通常被人称作“关太”,这会儿,她正红着脸,半是羞怯半是得意地说道,“哎呀,都是我们家那口子啦。就上个月呗,喝点了酒,就逞着酒劲儿没做安全措施。我说不行,他还硬着来!瞧,这不就留下麻烦了吗?”
关太的先生是个年过半百的地产大亨,若认真算起来,都可以成为关太的父辈了。阿珍知道,那些表面和和气气的女人们,其实,私下里都在说她,老种播新土——饶是这小女人将她家那老头子榨干了,都折腾不出个一儿半女的。
可如今,天不遂人愿,铁树也开花。
关太说话的那副神情,让阿珍分辨不出,她究竟是真的恼火亦或是假的嗔怒。她只知道,在场别的女人的口中,无论说的是否是祝福的话语,但眼里迸射出的,无不是艳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