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皇帝大寿,宴请群臣,南又宁身为太子少师,自然回避不得。
殿上依照官阶而列座,皇帝爷面南背北,单人单席而坐,而他身旁矮一阶坐的是皇后与贵妃,紧接着是太子与亲王,随后则是正一品的官员。
从一品的南又宁与出任太子少傅的莫毅同席,两人紧挨在三司使邻桌比肩而坐。
莫毅是教授太子武学的师傅,尽管年方二十来岁,可他曾经拜于大将军门下,幼时更曾在民间随江湖人士修习武术,因此奠定了深厚的武艺,怕是十个大内高手都敌不过他一人。
也因此莫毅不只是太子少傅,更是太子爷的贴身随扈,只要一踏出皇宫,便可见莫毅寸步不离,紧随于易承歆后。
坐在如此了得的大人物身旁,南又宁不免对莫毅好奇得紧,时不时便用眼角余光流觑。
莫毅身姿挺拔,即便是坐着,仍是看得出身形高大修长,特别是坐在他身侧,两相对比下来,那画面肯定有些滑稽。
思及此,南又宁不禁又觑了一眼莫毅,后者正好斜眸眯来,与他的目光对个正着。
南又宁当下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强装若无其事的喝了口酒。
他又怎晓得,他与莫毅这一来一往,全落入易承歆眼底。
易承歆手持雕龙白玉杯,低啜着皇帝御赐的佳酿,一双幽深凤目清冷地,微微打侧的望向相隔一席的南又宁。
自从两个月前他从马背上摔伤,这小子已经有两个月不曾踏入临华宫,看上去他恢复得极好,还有闲暇工夫跟莫毅眉来眼去。
望着南又宁频频凝觑莫毅,且还用着甚是崇慕的目光,易承歆心底没由来的感到不是滋味。
他身为太子,地位在万人之上,文武精擅,宫中众人视他如神祇,却也不曾见南又宁用过那般目光望着他。
莫名地,易承歆胸中发闷,对于南又宁的差别待遇,不仅无法理解,更觉不悦。
“何铭。”趁着宫婢布菜的同时,易承歆被淡淡喊了一声。
随侍在侧的何公公连忙上前听令。
“我想同少师喝杯酒,去把他找来。”
何公公虽感诧异,却也不敢违抗,快步来到南又宁这一桌,俯身低语。
瞥见南又宁惊的目光望来,易承歆故意朝他举杯示意。
南又宁面露几许无奈,只得起身随何公公来到易承歆这一桌。
一般而言,宫宴之上只有皇帝爷能独桌而坐,案上披盖黄绫,可易承歆深受帝宠,同样是单人单席,案上披的是比明黄色要更暗一些的鹅黄色帛绫。
“少师的伤可有好些?”易承歆别眸睐向立于一侧的南又宁。
“托殿下的福,微臣的伤势已好了大半。”
想起某人隔三差五便遣人上侍郎府送补品,南又宁心头微微一窒,竟不知该用何种心思面对眼前的男人。
“既然伤好了差不多,为迟迟不进宫?”易承歆飞扬的墨眉一挑,嘴角浅勾,听似刁难,实则是在闹着南又宁玩儿。
邻桌的宰相与枢密使等大臣亦听见了他们的对谈,不由得投睐而来。不为别的,只因他们从未见过太子这般不正经,用着如此轻佻的口吻同官员说话。
“殿下不是让微臣养好伤才进宫吗?”南又宁不服地反问。
“可少师却没定时向我回报伤势,我又怎会晓得少师的伤势几时好全?少师莫不是趁机疏懒偷闲,故意不进宫为我讲述佛义?”
“殿下若是真心想学佛,其实无须他人讲述佛义,只要您静心沉虑,好好在佛前忏悔感悟,相信必定有所收获。”
蓦地,邻桌传来低咳声,南又宁转眸望去,对上副枢密使不认同的目光,他心下不禁一愣。
咳嗽的是副枢密使,然而开口的却是枢密使:“南大人,殿下是尊贵之躯,生来便是福禄双全之人,是受万佛庇佑的天之骄子,你怎能要殿下在佛前忏悔。”
闻言,南又宁连忙单膝跪地,双抱拳行礼。“殿下,请恕微臣失言。”
见此景,易承歆眉心微拧,淡淡睐了枢密使一眼。
他本是在跟南又宁闹着玩儿,这个好事的枢密使,没事插什么嘴儿?
“起来吧。”易承歆伸手扶了南又宁一把。
见状,众人纷露惊诧之色。太子向来娇贵,几时这般待人?
南又宁却是见怪不怪,面色平静的起身,见何公公搬来了紫擅束腰四足坐墩,往易承歆身旁空位一摆,当下心底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