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也只在特定场合穿这种喜庆的颜色,她告诉自己今天就是大喜的日子,欢呼庆贺也不为过。
穿戴整齐后她坐在梳妆镜前细细化妆,精致的妆容是御敌的铠甲,她选了一只大红色的口红,增强攻击性。涂完照照镜子,似乎过犹不及,又用纸巾轻轻抹去了。
来到父亲的病房,此间已入住了新病患,她转身折向医生的办公室,遇上嗷嗷待哺的记者和摄像师。
“请问您是赵敏吗?我们是申州《新闻速递》栏目组的记者,想采访您。”
年轻的男记者急不可耐地将话筒伸向她,活像冬天作业的渔夫,一叉子戳在厚实冰层上。
“对不起,我不接受任何采访。”
“赵小姐,请问您是什么时候得到您父亲去世的消息的?为什么没能及时赶来?听这儿的工作人员说您长期对重病的父亲不闻不问,在病人危重期间也多次拒绝探视,请问该情况是否属实?听说您是一家大型地产公司的负责人,您的领导及下属知道相关情况吗?”
两个新闻工作者犹如印头鱼形影不离地追逐赵敏,跟随她来到办公室。照顾父亲的看护大姐正和医生聊天,愤愤抱怨她的恶行。她像顿号陡然穿插进来,截断了室内的人声。
“我是赵栋的家属,来办手续的,该签字的文件都拿出来吧。”
她的冷傲刺痛了所有人,主治医生正对摄像机发表鄙夷:“你来这儿就为签字?不先看看你爸爸?”
看护也来抢镜:“你这人太没良心了,就是家里死个猫啊狗啊的也得掉几滴泪啊,都像你这么无情,往后大家干脆都别生孩子了,反正生了也不会为自己送终。”
记者趁机搭白:“赵小姐,据我所知按规定您要先确认遗体才能签字认领,目前您父亲的遗体已转到医院太平间,您应该先去那边。”
赵敏持续无视他们,向大夫问明太平间的方位,从容地移步彼处。
工作人员拉开冰柜的大抽屉,父亲惨绿的脸露了出来,他的身体被药物腐蚀得厉害,表情被痛苦朔封,实在惨不忍睹。
她悄然凝视,眼里一片真空,身旁老练的摄像师正纤毫不遗地拍摄,镜头在她和尸体间切换,不靠旁白就能谱写一段引人入胜的戏剧冲突。
看护声情并茂地加入旁白,义愤道:“你爸从昨天下午就不好了,浑身疼喘不过气,想动又动不了,喉咙里插着管子又喊不出声,挣扎到晚上,大小便都失禁了,我看他眼珠子都发黑了,可那口气怎么也落不下去,都是为了等你呀。他一辈子吃了多少苦,把孩子拉扯大,临死时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你哪怕来露给面,握一握他的手也好啊,将来等你生了孩子,你敢告诉他这些事吗?”
赵敏厌恶地看一眼这拼命搏存在感的无知人士:“你说够了吗?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剩下的工资会结给你的,你可以走了。”
“你这人怎么……”
看护词穷,记者又向当事人递上话筒,进行□□味十足的提问。
“赵小姐,请问您现在是什么心情?看样子您好像不太难过。您平时和父亲感情如何?是否存在矛盾?听说您曾在父亲病床前大吼大叫,有疑似虐待老人的行为,您对此作何解释?”
赵敏冷诘:“你们听谁说的?”
看护得到火力支援,耀武扬威道:“我说的,怎么了?我照顾你爸大半年,你们家的事多少知道一点,你小时候父母离婚,你爸当时工作不顺,忙着养家糊口对你照顾不够,所以你一直和他不亲近,这些都情有可原。可是你也该设身处地为他想想,一个男人带着女儿,又当爹又当妈,难免有不周道的地方,但再不周道也尽心尽力把你养到这么大,给你吃给你穿,还供你念了名牌大学,没有他哪有你的今天?你只怨他,怎么不怨你妈?她在你那么小的时候丢下你,这些年始终不联系,你要恨也该恨她!”
好事的工作人员唱和:“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有的儿女,父母越对她好,她越不知足,还反过来怨这怨那。”
赵敏只承认看护有发言权,问她:“这些话都是赵栋跟你说的?”
“是,你把你爸孤零零扔这儿,他一个病人心里委屈当然得找人诉苦?幸亏有我们这些证人,否则你干的那些缺德事都没人知道!”
追求政治正确的人哪有心思探寻真伪,见赵敏神经质地发笑,众人一道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