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尽心尽力抚养过我?还供我念书?真像他说的那样就好了。”
“怎么?你还不承认吗?”
“承认承认,我承认他是养过我,就像给家里的牲口撒一把草料,然后随时随地挥起鞭子。”
见赵敏情绪混乱,记者乘虚打捞信息:“赵小姐,您的意思是您小时候父亲时常虐待您?能不能讲讲具体情况。”
他触到了她的警备按钮,立刻遭到猛烈攻击。
“关你们什么事?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你们这些人一有风吹草动就像见血的蚂蟥贴上来,不择手段套取他人隐私,用来赚钱牟利,也不管当事人会不会发疯!”
“请您注意言辞,我们是正规电视台的新闻记者,发现事实报道事实是我们的责任。如果您不做出说明,我们就会认为眼前的情况是事实。”
“那你们尽管去认为好了!我就是个自私、无情、冷酷、狠毒的不孝女,把亲生父亲丢弃在医院,不管他的死活,随便你们怎么报道!”
她如同急着切除癌瘤的患者,不想再与父亲有任何纠葛,转身问医生:“死亡通知书在哪儿?还有死亡证明,医疗费清单,需要签字的东西通通拿出来!”
医生已单方面判定她心理不正常,也想尽早结束关系,让她回办公室办手续。
看护还想多出些风头,拦住她问:“你就把你爸丢在这儿不管了?”
“我会通知殡仪馆的。”
赵敏昂然离开停尸房,不理会脑后的谴责,记者和摄像师继续追踪她的一举一动,沿途不时有看热闹的人加入用手机采撷八卦。闪光灯恍如棍棒四面八方敲打过来,伴随着尖刻的点评和非议。她浑然不觉,箭头般径直朝前,用步伐抹去父女间最后的缘分。
半小时后她驾车飞驰,没空选择目的地,脑海都被回忆占据,负屈受虐的画面快速闪回,无比清晰且不带重复,怨恨不甘也永不落幕。
乱絮扰心,她不久犯下低级错误,撞上绿化带边的护栏,强大的冲击力恰似甩干机抽掉了部分烦躁,她喘息着逐渐镇静,掏出手机找人来帮忙善后,鬼使神差地先点开了微信,看到父亲的未读留言。
“小敏,我要死了,这下你该解恨了,我们父女就是冤孽,但愿下辈子别再见了。”
她的头盖骨好像被斧头狠狠劈开,血雾染红了天地。这男人果然没有真心忏悔,到死还在颠倒黑白,理直气壮地仇视她。不等她讨还公道就躲到了死亡的羽翼下,一劳永逸地享受太平,让她继续承受刺骨的折磨。
她毫无知觉地嚎啕惨哭,被无药可救的痛楚牢牢拽住,车外已围满了人,交警敲窗催问无果,向目击者查问情况。人们懵疑地张望车里那崩溃的美丽女子,各自虚构故事,无非是些司空见惯的狗血,不亲身体验,永远理解不了对方的痛。
赵敏被带到交警分局处理事故,她关闭手机拒绝做任何沟通,呆呆坐在哪里,浑然一尊摆设。
交警遵循办案原则,不能强迫,一分一秒磨到天黑,怕她在这儿过夜,愁眉劝告:“赵女士,您能说句话吗?要不联系亲友也行。您这就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只要配合,几分钟就处理完了,一声不吭耗在这儿也耽误您时间不是吗?”
见她的嘴唇仍无开启迹象,拿出一盒方便面哄道:“您不饿吗?吃点东西吧,您都在这儿坐了一天了,水都没沾一口,要是出点儿事,我们也难办啊。”
赵敏错乱中将此地当成了避难所,这会儿已给人家添了麻烦,哪能再厚着脸皮逗留,微微衬起身子请求:“谢谢,麻烦你们尽快处理吧,我想回家了。”
交警利索地指导她走完程序,她离开分局,掏出停工整日的手机,准备回归角色。开机后第一个来电的竟是秀明。
“赵总,您还好吗?我从早上起给您打了十几通电话,您一直关机,您公司也说联系不上您,我还以为您出事了呢。”
今早秀明打电话去祥宁安询问赵父的情况,获知死讯后开始联系赵敏,中断的信号招致很多不好的妄想,在打这通电话前他已急得团团转了。
赵敏身如大海浮舟,看到可靠的港湾就起了投靠的念头,低声说:“我没事,现在正准备回家,可是我走不动了。”
秀明不负期望地回复:“您在哪儿?我过去接您。”
他飞速赶到,在超市外的椅子上看到她流浪儿般孤凄的身影,就像找到难民的救援队,责任感再次大大提升,上前关问:“赵总。您这一天都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