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摸肚皮。
呀!
真是太巧了!
赵云牙说过了,我的粥,是好喝到神仙都不能贪杯的东西。
我忽然又自信起来。
赵云牙,你走就走吧!
我的手艺你再也尝不到了!
你吃大亏了!
我正热粥,顺便切几盘小菜。
他忽然立在了厨房门口,深吸一口气,“真香,是醋姜么?”
“馋猫鼻子尖,果然没错。”
他的手指划过我的胳膊外侧,从案板上拈起一片醋姜放进嘴里,“真脆,有一股特别的鲜味。”
“是我妈教我的。”
“小云,倒是没怎么看到你同谁来往。”
余秋滨不算啊?
他就够我烦的了!
不过也确实不算来往,只有来……
我把切好的姜片装进小碟,再把装有小碟的托盘交到他手里。
他端着,却并没有走出去的意思。
他在等我的回答。
我不能一直盯着他看,拿起木勺搅动菜粥,不知为什么,话就从嘴里冒出来了。
“交朋友太麻烦,又太累。”
当我拥有一个朋友,从拥有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会不止地想:
我凭什么能拥有他?
她什么时候会离开我?
他会懂我,成为我的知己么?
我该做什么来讨得她的喜欢……
朋友对我来说,就像一座山,除了好重好重,就是好深好深。
“怎么这么想?”
他虽在问我,语气却一点也不吃惊,也没有疑惑。
我知道,我怎么想,他都知道。
他只是想听我说说话。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她是个万人迷,她也是我心里的谜。她很善良,为人真诚又热心,对谁都很温柔,人群里总是把每个人的情绪都能照顾到。但她却从不主动联系任何朋友。她的朋友,无论是谁,无论任何时候受了委屈,她都会心疼,都会去安慰,你知道她是真心的。只是她安慰别人的方式,是揭开自己的伤疤。有人会因为自己的朋友比自己更加悲惨不幸,而得到安慰么?为什么她会这样认为呢?而为什么甚至还有人赞扬且珍惜这种安慰,并把它归纳为,如果一个人用自己的伤痛来安慰你,那么她就是真的拿你当朋友,是真的在乎你,是爱你胜过了自己?这样的爱不怪异么?或者说这样的关系是爱么?我一直想不明白。”
话音刚落,我感觉到一阵雄性特有的体温从我的身后扑打过来。
是秦香。
他取了墙上挂的围裙来帮我系上,他的双臂,他的上身,然后是整个身体都拥着我。
他看着瘦削,肌肉却很紧实,贴近我时,我柔软的皮肤都一一感受到了。
“我不一样。我不是那样的。小云,你的寂寞和孤独,你从书上读到的一切困惑,你对这世界所有的无知与恐惧,我都愿意与你一起分享。”
他在我的耳边轻轻说话,下颌摩擦过我的肩颈,一遍又一遍,轻轻的。
我浑身的毛孔瞬间全都张开了,是沙漠被炙烤了整整十年的沙砾遇见了一场小雨的瞬间。
“秦香。”
我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放下木勺转过身去,刚刚好,眼睛擦过他的嘴唇,清澈而柔和,像一股山泉水。
盛夏时节,我干渴的喉头怎样吮都不够,发出焦灼而热烈的声响。
秦香,我想和一棵大树举行婚礼。我穿着白色的棉布围裙,头戴红纱,我躺在它的根上,吻它,拥它,和它一起吹风,等日落。在夜色降临的刹那,我们一同消散,如云雾风沙。
秦香,我想拥抱一个陌生人。他和他的朋友们在聊天,我抢了他手里燃着的烟,他错愕。我深吸一口,从鼻腔吐出来,跟着我朝他一笑,说“谢谢”。然后他向我挥手告别,于是我们便是一生的朋友了。
秦香,我其实害怕太安静的世界,又总因吵闹而迷了心神,左右我找不到合适的程度,所以只能一直悬着。
但是,你接住我了。
你柔软的双唇兜着我的迷惑,我感受到你胸怀的温暖。你叫我把一切与你分享。
……
秦香,我的心里有好多的话。
“秦香。”
“嗯?”
“我想……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