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化二年,朱温因继立问题,被亲子朱友珪弑杀。为掩人耳目,朱友珪暂时把朱温的尸体掩埋在寝殿,并将朱温所定的继承人朱友文杀死后,起出朱温尸体,公布了驾崩的消息,并于朱温的灵柩前宣布继位。同年十一月将朱温下葬宣陵。”
说到这里,赵泽平将看向赵朗,“皇上,朱温之死固然有他自己的原因,可是被亲生儿子杀害并藏于寝殿中,却也未免太惨了些,可见人心隔肚皮,有时候身边最亲近的人,反倒要了卿卿性命。”
这话明明是对赵朗说的,可是赵康听在耳中,却忽觉背后一凛,冷汗霎时便落了下来。
好在赵朗并未将此话题继续下去,他面露不解之色,冲赵泽平问道,“泽平,有一点我尚未想明白,这朱温死了这么多天,难道朱友文和旁人都没有发现不成?”
赵泽平微微一笑,“皇上莫要心急,这才到了重头戏了。”
朱友珪杀死朱温后,用蚊帐被褥包裹起来放在寝室里,秘不发丧达五日之久,彼时正值盛夏之际,天气炎热,再加上朱温死于剑伤,肠子什么的流了一地,尸体很快就腐臭难闻,所以朱友珪便命人在龙床下面挖了个洞,将朱温的尸首放在里面封死。
可是尸首虽然被藏好了,上朝的难题却没有解决,朱温虽然纵情声色,但是对国事还是颇为上心的,每日都会上朝听政,一日也不曾耽搁。
朱友珪和同党们一合计,找了一个和朱温身形相似的中官代他上朝,藏于帷帐之后,以他患有咳疾作为不出声的借口,来腾出时间对付朱友文。
头几日,那中官倒也处理得挺好,毕竟这差事再简单不过了,只需要他坐在龙椅上,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说,连偶尔打个盹都无人发现。
可是到了第五日,却出了岔子。
那天和今天一样是个雷雨天,铜钱大的雨点打在瓦檐上,整座正殿被砸的“咚咚”作响,朝臣们的声音亦被这鼓噪的声响所淹没,什么都听不清楚。
可是那中官是个心大的,在这种环境下还斜靠在龙椅上面,睡得涎水横流,就差在朝堂上打起呼噜来了。
“轰隆。”
一道响雷在正上方炸开了,终于惊醒了梦中人。他吸溜着口水坐直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刚想听听大臣们都说到哪里了,却发现头顶有个白色的东西在摇来晃去,一边晃一边还对他发出“嘻嘻”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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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流言
一开始,那中官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只微张着嘴,痴痴傻傻地盯住上方那个白影不动。
可是没过多久,那串白影忽的变长了,竟一下子从房梁处落到了他的鼻尖上方。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它们是一串小人儿,一个连着一个,有的正立,有的倒立,彼此抓着帽檐儿脚尖儿,从房梁直坠下来,嬉皮笑脸的盯着他看。
见到此等怪异的景象,那中官吓得腿脚发软,差点将尿撒在龙椅上,不过就在他即将尖叫出声的时候,那串怪异的小人儿却突然不见了,他面前,只有两片金黄色的帷帐和帷帐外面大臣们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哆哆嗦嗦的四下观望,目光从房顶落到龙椅四周,甚至跪在地上朝龙椅下方那个逼仄阴晦的角落中看了半晌,可是都没有找到那些个怪异的小人儿。到了最后,他甚至以为刚才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古怪的梦境,紧绷的神经也渐渐舒缓下来,虽然心还是提着,但是身子已经重新坐回到龙椅上,斜斜靠着椅背,强令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似乎永远也启奏不完的国事上。
大雨还在没头没脑的下着,砸在廊檐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可是,在这首杂乱的奏鸣曲中,却夹杂着另外一种声音,尖细、悠远,带着几分悲凉,瞬间就将人们的思绪拖拽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
并不只他一人听到了这个声音,因为帷帐外那些本还在唇枪舌战的大臣们也停止了争辩,一个接一个的将目光投向大殿外面,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咔”
一道耀眼的闪电把天空和殿外的汉白玉石阶照得通亮,就在这片稍纵即逝的明亮中,一队白衣白帽及膝高的小人儿鱼贯从殿前走过,它们手上没有任何乐器,可是送丧的鼓钹声却冲破雷雨,混杂在幽幽的哀鸣中,落到每个人的耳中。
它们身上的穿着,分明就是出殡时的服饰,白衣白裤,帽子又尖又直,立得老高,即便在风雨萧条中,依然闪着令人心惊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