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想像,似乎都能听见,她笑声似银铃,清脆回荡。
笑着笑着,说不定,也哭了……
而那一日,耳鬓厮磨,她趴枕在他身上,一脸爱困,眼皮倦得睁不开,嘴里却仍笑言道:“好想看看玄凤高挂魔境天空,显摆张扬的模样呀……你要记得跟所有人说,是我这个喜神替你们孵来的,功劳全算我头上哦……”
“好啦,破财和狩夜也有一份啦,哈哈。”
“你不用再守着照阳和幻阴,是不是就可以随我四处跑?”
“我带你去凡间玩呀,凡人真的很有趣,吃喝玩乐很有一套,说不定我们偷学两招,带回魔境,让魔境也热闹,热闹,你们魔境太没有娱乐了,我想想……盖座赌坊怎么样?”
“你吃没吃过三椒煸鸡?还有肉哨子面?水煮牛肉?我都超喜欢的,下回一起去吃……不行,越说越饿,刚做得太凶狠了……”
当忧歌再度张开双眼,红眸间的焦急波澜,逐渐平息。
取而代之,是一股醒悟坚决。
狩夜清楚知道,他已经冷静下来了,毋须再费心劝阻。
忧歌确实冷静了。
若不取回照阳幻阴之力,即便他强行脱出魔境,也上达不了神界,如何寻她?
无论为她、或为魔境,现在的他所能做的,只有一件——
五年后。
古城长街,飘飘飞雪覆盖。
屋瓦飞檐、河桥石阶、池畦残枝,放眼望去,皆染上一层银白无瑕。
城景是不见春季繁华、夏季炽暖、秋季叶黄,那片白,无垠无边,延伸至末端街尾,寒凉的雾气,朦胧眼界。
一阵风来,捎送金石丝竹声,袅袅悠扬,不知远端何方谁人欢庆?又为何欢庆?
迎面而来的每一张陌生脸孔,裹于厚厚毛裘之中,却仍带爽朗笑靥,笑声呵出口,化为一阵阵白烟,彼此谈笑风生,—旁还有娃儿打雪仗、推雪团。
他行经之际,无人不停下手边动作,抬眸看他。
看他的俊美、看他的一身单薄、看那单薄中又鲜艳如火的赤红打扮、看他举步于雪地,神色间的空洞,似乎不知将往何处,却仍旧走着。
雪花落在他发上,他既不拂去,也不遮阻,任其缓缓消融。
流风回雪,苍茫氤氲,红裳男子行至河中桥上,止下步伐。
驻足的身影,犹若雪中牡丹,极其醒目,既艳丽,又孤寂,绽放于不该开花的寒冷时节。
凝结了薄冰的河面,清澈如镜,映照他的形单影只。
不知伫立多久,孤单倒影旁,多添了一道小身影。
他垂眸望去,一名麻子脸小丫头,双手端了碗热呼呼的汤要给他。
米色围脖儿遮至小丫头下巴,小嘴呵着白白热气,声音奶嫩可爱:“哥哥,你穿这么少,不冷吗?奶奶叫我请你喝碗米浆粥,暖暖身子,受了冻可不好。”
碗里,盛着熬至糊稠的白米粥,已瞧不出米粒存在,化成乳色粥水。
随她眼神挪去,她口中的奶奶,原来是街边一处摊贩老妇,手持木勺子,轻轻搅和热粥汤,见他眸光瞧来,奶奶露齿微笑,慈眉善目。
“这种天气吗?”他反问她,并未动手去接汤碗。
他一点也不觉得,凡间四季于他,半丝影响都无。
哪管是灼灼繁花、酷夏烈阳,再至狂风暴雪……全都一样。
“哥哥,碗好烫……”麻脸小丫头苦皱着眉,似乎快捧不牢热汤碗,巴不得他赶快接手。
若叫她回去,这碗热粥汤绝对保不住,直接洒了一地,说不定还会烫伤小丫头。
他接手取过,汤碗被热粥煨得颇烫,难怪小丫头受不了。
然而,比起玄凤一身滚烫火焰毛,这汤碗,真真不算什么。
“哥哥,趁热快喝嘛,我奶奶熬的米浆粥,很好喝的。”小丫头一边说,边将被烫疼的指腹,往桥栏的积雪堆上贴,降低热度。
看来,他不喝,这小丫头是不准备还他清静了,索性一口干掉。
“哥哥!小心烫——”话没说完,空碗已重新回到她手中,他继续站在桥上,眺视远处。
“哥哥你在看什么?还是等人要不要借你一把伞?不然你会被埋成雪人的。”小丫头仍没打算走,叽叽喳喳,像只活泼雀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