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房里的玻璃心_作者:zs橙黄橘绿时(30)

2018-11-29 zs橙黄橘绿时

  “难为姐姐记得我每次的排名,我知道你说的,成绩好的不一定一直成绩好,”我依旧看着外面湿漉漉的衣服,“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成绩不好的,有一天突然变得好起来了呢。”

  “雪儿,跟你姐姐说话不要这个样子。”我听见爷爷沉闷的声音,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他们所有的人,还有这间房子,我有一种疯狂的想法,埋在心里很久了,我知道它是极度疯狂的——我真想一把火烧了这间屋子。

  2010年7月12日 多云

  越想昨天的事情就越是一肚子的气,爸爸现在在小厨房里忙着做晚饭,飘进来的油香气使我更加厌烦——他今天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或者说早就又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我却不可以,我没有人可以倾诉,而我又是一贯的敏感,我没有办法将心里那种积蓄的怨气发泄出来,我把草稿纸一张一张撕得粉碎,然后堆在桌子上,我看它们愈来愈多,我手里愈来愈用劲,就想报复似的,我觉得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变态,可是我也只能这样了。

  对窗在吵架,听声音是一男一女,窗户半掩着,时不时能看见女人穿的血红色睡衣衫子,好像扔了东西,听不清在吵什么;斜对角窗户没安玻璃,一个小小的男孩子伏在窗上往外面看,眼睛溜圆,我正要朝他打个招呼,一只手拎住他的领子把他拖进去,我感到一阵遗憾,随后里面喊出像女孩子一样的尖利的叫声,我知道他被打了,那家的母亲跟我妈一样的暴躁,喜欢拿衣架敲孩子的全身,我不明白又有什么值得她大动干戈打孩子,也许她痴迷于孩子那种男女不分的尖叫吧;对窗下面那家有深蓝色的雨篷,我探头去看,里面“倏”地飞出一个苹果核。

  骂街的、两口子推攘的、打孩子的……蝉永远也比不过人的聒噪。

  妈妈下班回来了。

  我听见她丢安全帽的哐当声,我跑出去看,那只黄色半球帽子还在地上打转儿。妈妈没进来。

  我凑到门边,听她跟爸两个人惊惊乍乍地谈着什么。我扫了一眼厨房,菜已经刮进盘子里了,他们却没有一点儿叫我吃饭的念头。也许是厂里出了什么事。我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

  “是不是儿子的同学啊,她们一起的里面也有厂里的——”这是爸爸的声音。

  “不是不是,要小两级……那女人比我小得多呵!”

  “那不是还年轻得很?”

  “可不么!孩子大概才几岁……”

  “那拉进医院去么?”

  “还进医院干么?掉下来就没得气了——”我握着的拳头里浸出了汗,指甲扣在掌纹里滑溜溜的。

  “……当时没得人去救么——总是有人爬上去的……”

  “呵!那哪来得及呢!一眨眼的功夫,女人么——总不比你们男人……”不是情愿听见的,可就不由分说地钻进心窝里。

  “现在这世道么……”

  “厂里一赔钱,还不是男人拿了,你记得以前那个,女人得了钱……娃儿都没要……”

  “现在这么世道呵……”语气不算悲痛,毕竟事不关己,可终究有些戚戚的,一种兔死狐悲的幽怨。

  我转身往屋里走,我想他们该叫我吃饭的时候是会叫的。我没有直面过这些,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对于这些同事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我只有一种惭愧的感觉,当我纠结于一些微小的矛盾的时候,这个世界仍在不停地运转着,发生着许许多多的事,这些事也许关系着许许多多的人和家庭,我那些不忿算是什么呢?没有亲见过悲剧的人才能写得出悲剧吧我想,因为经历过的人,他们不敢写,不敢想。

  桌面上,风把那堆纸屑吹出一片狼藉。

  2010年7月17日 晴

  天渐渐的黯淡下来,外面槐树的枝叶跟黑色电线纠缠到一起,都合成浓重的一团,我看见深色的一只从一团浓黑冲逃进另一团浓黑,那是鸟,没有归家的胆战的鸟,我眨眨眼睛以便盯紧那小小的深色,它上蹿到更高的地方,似乎到房顶上去了,再感受不到了,我觉得自己在下坠一般的痛苦当中。

  手腕依旧很疼,刚刚被那个女人揪住,到现在仍能感觉到她五指的拧捏,我在想我的手上一定留下印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