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盏就是这样把他给忘掉的。在中国传统观念里未成年发生的“恋情”都属于被批驳排斥的一类。谁也不希望自家的“龙”或“凤”在大脑还未发育健全羽毛还未丰满时就谈情说爱。谈情说爱的下一步百分之七十九是展翅高飞。展翅高飞在古代就是被有情男女演绎成一个经典的词----私奔。说它是动词也好名词也好,总之是令长辈嗤之以鼻明令禁止的事。这比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都要让他们痛心疾首。一个小偷偷走了家中最宝贝的宝贝,还不如一把火烧了更让他们省心。人们都是这么一种心理。再好的东西烂了坏了也不想给别人,即使烂也烂在自己家里。
盏盏当时的情况并不完全如此。她父母既不希望她被“小偷”偷走。也不希望烂在家里。当然别的家长犯的毛病他们也会犯。比如只重视成绩不重视兴趣。盏盏从小就认为自己是个很会隐藏的人。她八岁的时候就会把父母给她的买练习薄的钱买网球拍。把买口琴长笛的钱换一双白球鞋。十岁就已经有了初步“私奔”的想法。虽然最终没能实现,但她心里却第一次构筑自己梦想小巢的雏形。虽然今天想起来那个男孩在父母威逼利诱糖衣炮弹的相互夹击震慑下投降缴械显得过于胆小,可他却曾经给过她温暖。这种温暖给她小刺猬似的心孵出了一朵朵小花。虽然这些花最后都成了琉璃花,随着美丽的碎裂而从心中陨落,而她觉得,那种无人可以替代的拥护正是因为他把真心给了她,两颗心江汇成一股强大的电流才终将“未来”击碎的。她接受了这种碎,并说碎得好,如果没有碎,她是看不到碎之前琉璃因眷恋而脆弱的。
盏盏把这段小小的“恋情”冠上了“心之向往”。是为现在仍停滞在“私奔”前的预备状态而无奈。不知几世几宗的师哥师姐们为了使“私奔”从不合法不道德变得合法道德通常会使的一招是将生米煮成熟饭。然后拖大带小再到二老面前申求合法证。盏盏和他没能成功,因为他们无米。他每天在放学路上第二个路口左拐的一间邮报亭等盏盏,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他带给她的一把枣。盏盏喜欢吃枣,因为她对他说枣很甜。后来他让盏盏自己伸手到他口袋里掏,再后来枣没了,盏盏就把吃下的枣核装在喝光的雪碧瓶里两人像钓鱼似地钓下了河底。之后,盏盏对他说,你带我走吧。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他说,咱没钱怎么办?盏盏说,咱走还不行吗?于是,二人一路挽着手带点悲壮的神情上路了。走完了白天,喝光了从家里带出来的一桶冷饮和一点零食。晚上两人走不动了,窝在一家商店的门檐下,瑟瑟发抖。天又下起了零星的小雨。盏盏缩着头说,是我连累了你。他却说,不怕,有我在,你只要跟着我就行。并把盏盏的小脑袋揽进自己怀里。他第一次知道盏盏的头发原来不仅亮,而且很硬。
第二天天还是阴着,商店的人来开门看见两个小孩倚靠着卷帘门上,疲惫不堪。他站起来问这是哪儿?店主说北区。盏盏沮丧地说走了大半圈还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转。我以为我们走出很远了啊。他开始思考,不说话。过了好一会,他说,我送你回家,吧。盏盏像电影里凄迷的女人一样笑了笑说,好。走在了前面。
十岁,她已学会面对一切现实。
他回家后一星期,被锁在屋里,挨了一顿打,暑假开学他没再来。被父母转去离盏盏学校还有二站路的学校。盏盏在那个小报亭等过他两回,等得很晚。有一次在公车上看见他也在等车,刀子扒着窗户没命地敲,可他什么也听不见。因为他们隔着嘈杂的车流和叮叮当当的行人。她难过地低下头,把书包埋住脸。
此后,盏盏学习极好。保荐大学,选了一个与自己意愿不相符的专业。而他早已去了美国,在那所世界闻名的学府里读博士。
二十岁
她把这个故事精减成一小段讲给海涵听。这天下午,她正在商店给他买皮带,她记得小时的他对盏盏说等他们长大了,的时候要她送他的生日礼物是一根很精致的皮带。二十岁已如烟花三月飞逝,他的皮带已不仅要求精致,恐怕还要加上耐用。盏盏想,他一定长得好,至于怎么好,那只能在心里揣度。
现在她买皮带送的是另一个男人。说不清是拒绝多一点还是依恋多一点的男人。她说,海涵,这皮带好不好,我买下来送给你。海涵说,你挑我付钱。盏盏就觉得爱海涵像在找少时心理上的补差。这就是憧憬与现存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