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可以感到他的细腻与善意。气氛渐渐轻松了点。“若它太早发觉,我又役期未满,你锁着它,它可会怨恨你的。”
少年淡淡道。“随它吧。等它回到南国的山林,北宫的日子不过是它的短暂一梦……总会忘了的。相互陪伴的点点滴滴,也只有我会记得。”
南音有点好奇,“听公子的话,似乎也不喜欢这北宫。公子也是南国人?”
“那道不是。只是自小长在北宫,很多事情都厌烦了,看腻了。”
南音猜想这个少年应该是某一宫的皇子,只是少年从头到尾都没有表露身份的意思,她也就不再追问。
天空渐渐明朗,少年看了眼天色,坐起身来。南音继续扮好宫女的样子,恭敬地退到一边,礼让少年走出花园。
擦肩而过时,少年停下脚步,“天亮了,我不便在这久留。”他把鹦鹉交给了南音,“既然你发现了这里,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来照料它吧。” 南音没想答应,似乎又无法拒绝。
“是。”
这场隐秘在花园里的邂逅,随着日出消散在甬道的两端。少年走向了宫中最显贵的东方,而南音继续缓步,向着西边的冷宫走去。
此时的南音还不知道,这次的交集,将是下一次纷乱的源头。
这个相背而驰的少年,就是东宫太子,子元。
“又不在么?”子息关上垂睐宫的大门,心中甚是烦躁,不禁握紧了拳头,“她竟如此不愿见我。”透过窗纸,他还能看见她昔日闲卧的锦榻,只是榻上再不见她慵懒的身姿。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无所停靠了,竟有一丝心慌。他默然转身,不再看那空荡荡的宫室,“是我逼得太紧了么?”
他使劲咬了咬牙,看向远方,像是对着太阳赌誓,“到死之前,我都不会放弃你。”
“南音?南音?”正午的阳光洒在静谧的小花园里,把空气暖得像梦境般迷离。南音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才看清那逆着光的脸庞,是另一种温弱的俊美——比恍惚间想起的那张脸,更加年轻。
“又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碎玉都被你弄疼了。”子元走上前来,从南音怀中抱过鹦鹉,轻柔地抚顺它翠绿的羽毛。他说着责怪的话,言语却温和地好似光沙。
“对不起。”南音抱歉道。
子元坐在了紫藤萝下,微笑地看着她,“这一年里,你似乎一直有心事。”他继续着,“你从未问过我的身份,却一直帮我照料着碎玉,我很感激。若你不介意,可以将心事说给我听,也许我能帮到你。”
南音也笑了笑,“像这样偶尔抚着碎玉的羽毛,就像回到了故乡一样安心。是我要感谢你,让我有了一个可以寄托的地方。”
子元抬眸,“你在任职的宫室里过得很不开心么?”
南音回想道,“那座宫殿很美,周围也种满了南国的花,就像这儿一样。只是那里很孤单,这里,至少还有碎玉陪着我。”
子元低垂着眼眸,声音放得很轻,“若你孤单,我也能时常来陪你。”
“什么?”他继续抚着乖巧的鹦鹉,“想来宫中确实很少南国的婢女……那你没有其他可以亲近的人么?”
南音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忧伤,背向子元站在开满花卉的宫墙前,“与我亲近的人……么?有过,只是,已经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子元凝视着这样的背影,静静等待着她的故事。洁白的雪花如飘落的梨花般轻拭过女子淡粉的裙裾,只觉得岁月静好。
南音转过身来,神色认真地反问:“你说,到底何谓真实?是眼睛看见的,还是耳朵听到的?”
子元答道:“真实,是内心感觉出来的。”
“如何感觉?那如果一个人,我看见了他的算计,听到了他的野心,还不是真实么?”
子元若有所感,“在这宫廷里生存的人,谁又能说自己是纯良的?皇宫远比任何地方都要残酷黑暗,可守住的,也只有对在乎的人的一点相信罢了。只要相信,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又有何重要呢?”
南音似懂非懂,“听你这么说,真是让人羡慕。你一定有着让你坚信的东西吧?”
子元淡淡一笑,“我的母亲曾给我出过一道残酷的选择题,我做了一个选择,却导致另一方的毁灭。那次的经历冲击着我,从此碰倒任何无法抉择的事情,我都用这个方法问自己——它是你更想要的,还是不能失去的?”子元坦荡地对着南音,“我所坚信的,是绝不能失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