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从床头柜的手机里传过来,低沉里带着满满的悔意,他说:“一一,对不起。”
这副嗓音此时惊动的不再是盛夏初,还有如梦初醒的天一。
她下意识推开身上的人,原本柔弱的目光逐渐清明,最终似乎又回到了,在所有人面前都不愿摘下面具的姑娘。
她三下五除二地整理好自己,气氛顿时从旖旎转化为尴尬。
天一整理好自己,坐在床边,开口的赶人话已经到了嘴边,盛夏初却当机立断地先开了口,语气里是真有些恼。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知道关于你的一些事情,哪怕,只是一些?”
事实上,让他感到最气愤的不是两人燕好被突然打断,而是这句留言,明显隐着什么秘密,或者叫,什么往事,而盛夏初一无所知。虽然在此之前,他不见得有心思想知道,也不在意,但是此时的自己很明显,已经无法用‘旁观者轻’四个字来定义。
房间里依然没有开灯,天一侧了侧脸,自然月光洒在她清冷的脸庞,与眼里的冷静混为一体。
半晌,她启唇问盛夏初:“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天一么?因为曾经有人对我说,他希望在我的人生里,永远记住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任何时刻,做任何事情,不论我有没有做到第一,我都是他心中永远的NO.1。”
盛夏初心里清楚,现在接触到的,是她在谁面前都没有展露过的那个自己,是她一层一层亲手将防备剥下来的破茧过程,所以他静下了心,并没有做打扰。
“但有些人,怎么说呢,就有一种打自己耳光的本事,不然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生物,在面对世上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都做不到为了一个女人,千方百计绞尽脑汁地想要摆脱对方吧?可是他就能。我最终也没能成为他心中的NO.1,倒是他成了我心里的NO.1,第一……恨。”
“第一次发现端倪好像是十七岁,那时候整天和嘉木混在一起,我过生日,他说在国外出差,给我寄来了礼物,我当着嘉木和可乐的面打开,发现是一套昂贵的画具。可乐特别没心眼,忘性大,当下感叹好漂亮,只有嘉木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嘉木记得,我去年生日的时候,收到的是同一套,而他忘了。我那时候觉得很丢脸,小时候多少有点儿嫉妒心,暗自和嘉木较着没必要的劲,认为自己与她相比差不了多少,无论是外形,家室,还是内秀,强烈的胜负欲让我不希望自己在任何一点被她比下去,可是他让我丢了一次大脸。我当时就扔下蛋糕和礼物愤然离去,一个人在大街上横冲乱撞,却在大马路边看见他的车,以及正款款从商场门口走向车里的那个女人,那一刻,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这件事当然不能告诉我妈,为了他的事业,我妈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当时人人艳羡的工作,专职在家当主妇,一晃二十年,早已失去了大半在这社会生存的能力。告诉她能怎么样呢?她已经四十多岁,除了徒增伤心以外起不了任何作用,难道还能硬气地说离婚吗?那段时间我特别沉默,尽管一个人兜着一些不堪的心事特别折磨,但是我羞于对任何人开口。这样他瞒着我瞒着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年,久到我已经习惯了那个女人的存在,久到我几乎都要觉得,可能这就是社会现象,稍微爬得高一点儿的人,大概身边总有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我几乎要释然,他的生意却突然遭逢巨变,面临破产危机。”
“这次问题发生有我一半的错误,要不是我的一知半解,给了错误的消息,他好不容易打起来的江山也不会面临坍塌危机,因此我特别内疚,我甚至天真地想过,要不然……我们全家曾经去参加国他一个生意伙伴的聚会,对方挺有来头,势力也大,虽然也四十多岁了,也有老婆,但是他曾经明里暗里到学校来找过我,我那时想,要不然……找他出手相救?什么条件都行。”
说到这儿,盛夏初的喉咙竟然紧了紧,有些事情居然光是想象就能让人崩溃,而他心底滑过的居然是一丝庆幸。
“结果我站在那人公司楼下,迟疑着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做开场白时,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只顾着哭,我问什么她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味地要我去机场拦住他,她说一一,你去拦住他,你快去。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下了一场特别大的暴雨,有一辆车停在我面前要上楼去找人,应该只是短时间的,所以没有锁车门也没有取钥匙,我当下便开走了那辆车,往机场冲。开到了多少码我不知道,但是轮胎的摩擦声我坐在车里都能听见,哗啦啦的像瀑布般在落玻璃上模糊了视线,我着急地连处理它的时间都没有,我也没想过会不会出车祸,我只是找急忙慌地要去阻止他的离开,但是他铁了心要走,我赶得再快也来不及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