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又发生什么了,阿宁怎么成了将军?你又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女鬼止了哭泣:“阿宁是个好孩子,要不是为了我,他绝对不会这样。”
何慈:“你是说,莫将军身上的煞气吗?”
女鬼:“你能看得见?”
何慈点了点头,莫将军这个人,委实比较倒霉,不仅身后跟了一只鬼,身上还笼罩了一层特别厚的煞气,乌漆抹黑,就算是人死前,也没他这样的。
女鬼:“那是怨气,阿宁身上的杀业太重了,身上的怨气越积越多,我怕阿宁会出事……”
何慈:“所以你才迟迟留在人间不肯去投胎?你知不知道,鬼魂逗留在人间,被阳气所蚀,时间久了,就会魂飞魄散的。”
女鬼:“我知道。”
知道不该留下来,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可是张子衿还是不肯走。
张子衿告诉何慈,自从自己死了以后,阿宁在镇上的井里下了蒙汗药,趁夜先是杀了酒楼的老板和医馆的大夫,镇上所有议论过他们的那些人,都被拔了舌头,等到第二天,官府去破庙抓人的时候,阿宁已经不见踪影,他连夜离开了镇子,本想回张府报仇,但是张府不比平民百姓家,有护院守护。
半路上阿宁看到了征军的榜单,想也不想地便从了军。军营生涯二十年,从一个稚嫩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沉默不语的男人,从阿宁变成了莫将军,莫将军手里沾满了鲜血,罪有应得的,无辜受牵连的,垂髫儿童的,迟暮老人的,莫将军在很多人的眼里,就像是个杀人的狂魔,在他累累军功背后,那是层层叠叠的白骨。
半年前,谋算多年的莫将军终于以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说服皇帝将张丞相抄家诛了九族。张丞相,张夫人,张少爷,少夫人,三岁的小少爷,府里上上下下的奴婢侍卫,无一幸免。
行刑的菜市口,据说血整整流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流干净。
那一天,莫将军亲手一把火将丞相府烧了个干干净净,一座朝臣的府邸,一夕之间付之一炬。
人一生的罪业和功德,都会伴随着他这一生,做的每件好事,都会记下来,做的每件坏事,也都会记下,其中以救人为大功德,以杀人为大罪业,等到了死后入了地府,阎王就会依照这些来判定这个人究竟是应该入地狱,还是入轮回,入怎样的地域,入怎样的轮回。
女鬼:“阿宁犯了大错,定是要被投入地狱的,可若不是我,阿宁也不会犯下这些错。”
做什么样的事,过什么样的人生,这都是人的本性决定的,就算再多变数,只要本性不变,这条路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可是张子衿总是觉得都是自己造成了现在的一切,在她心里,阿宁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自己的死,这个好孩子,绝对不会心性大变,造下了这么多的杀业。
何慈:“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女鬼:“让我上你的身,同阿宁说几句话。”
何慈:“上身?你跟了莫将军这么多年,就只想跟他说几句话?”
女鬼:“阿宁犯的错,都是因我而起,这些罪业,自然也理应由我来抗下。”
果然,这才是张子衿的目的,她想要一力扛下莫将军犯下的所有错,想要替莫将军去入地狱。
何慈:“你有没有想过,你去抗罪,你可能吃得消那地狱的刑罚,便是你抗得下,阎王可又能准你代了这些罪业?”
女鬼:“准的,只要有人自愿替别人抗罪,阎王爷是准的,我问过的。”
何慈一时语塞,她问张子衿:“为什么,你同莫将军只不过半世的姐弟缘分,况且你都死了,等你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莫将军就同你彻彻底底成了陌生人,值得你为他抗下这些生生世世承受地狱的责罚吗?”
女鬼轻轻地说道:“值得的,因果报应,我是因,自然当受这果。”
何慈气得翻了个白眼,她见过推卸责任的,却从没见这样上赶着来承担责任的。
“那你有没有问过莫将军,他愿不愿意?”
女鬼抬起头,有些慌乱地说道:“不能告诉阿宁,阿宁一定不肯的。”
便知如此!
何慈又是叹了一口气,那女鬼却跪了下来,何慈去扶她,双手却穿过那女鬼的身子,没想到张子衿的魂魄已经脆弱到连形都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