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死了,孩子怎么办?嫣儿还小,能不能平安长大,能不能振兴扶余,全说不准啊。”朴庄妃急痛之情出自真意,并无矫饰之态,让我有些动容。
“娘娘,人活得再长也免不了未竟之事。孩子有孩子的命数,我有我的命数。我把她生下来,是死是活,自有天定。国也与人一样,兴亡盛衰皆有命数,过去的已然过去,如果真是命数已尽,执着也无用。”我也索性吐露心声。
“好,我帮你把嫣儿送走,就算……是替司马氏赎些罪过吧。”
从朴庄妃处离开,我决定找个清静的地方自裁。我才不会像王后和虞美人那样,听凭司马瑜的处置。我洛颖儿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
我推开素心殿的门,这个幽冷孤清的地方天然适合成为坟墓。
我走进坟墓,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比平日有些着紧。
他是怕我死了,还是怕我不肯死呢?这么想着,我竟还笑得出来。
“故国三千里,深宫三十年。一声洛颖儿,双泪落君前。”我用扶余古调唱一曲陈词。
“颖儿姐姐唱的什么?”不出所料,司马瑜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是一首唐时的旧歌,稍改了几个字,意思没变。”我缓缓转身面向他,嘴角的浅笑还未褪下。
司马瑜的目光却定在我的颈上,而非脸上。
我用的还是那柄短剑。我对他说:“毒酒、白绫什么的都免了吧,我喜欢直截了当的死法。你们扶源的东西也不必拿出来了。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扶余的剑下。”
“在濮王府的时候是孤动的手脚,让你一直未能怀孕。因为孤知道你有了孩子就会离开,孤不能离开母妃跟你走,更不舍得让你走,又没有别的办法。孤情愿没有子嗣,也想多留你几年。”司马瑜伸手想夺我的剑,被我几步闪过,离他更远了些。
“你们司马家男人做事真是一脉相承,全凭自己的需要来操控别人的人生。”我讥刺道。
“姐姐就不能原谅瑜儿吗?瑜儿可以原谅姐姐!姐姐若放下剑,瑜儿保证既往不咎。”难为司马瑜竟还挤出几滴眼泪。
我将短剑的锋刃紧抵在颈上,对那个自私的男人说了此生最后一句话:“司马瑜,我错在不该嫁给你。”
荣敬妃的故事
蒋繁初次上门,递帖求见父亲的时候,父亲没有见他。
“蒋思悬本来就是骊山书院的名人,刚又中了进士,见过的都说他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个个夸他前途无量。听说他近来拜会了不少朝中大员,各方都想拉拢这位新贵,父亲怎么连见都不见?”我看到那张被父亲弃置一旁的帖子上写着“奉直大夫淮阳蒋繁思悬敬拜”。
“一个钻营之辈,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父亲抿了口茶,顺手将蒋繁的拜帖推到更远,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父亲这话女儿倒听不明白了。朝中的钻营之辈还少了?那些日日来拜见父亲,没个真才实学只想一升再升的,父亲哪个也没少见。女儿说您是浪费时间,您倒教育我要和光同尘,还说钻营之辈自有钻营之辈的用处。如今却拿这借口打发这姓蒋的,女儿竟不明白是何道理?”我边说边给父亲换上一盏新茶。
“就像你说的,那些常来常往的钻营之辈都是没有真才实学的,所以为了上位都能听任为父驱使。朝中同僚们对这位新进士的评价还算中肯。蒋思悬是个有本事做事的人,又多钻营之心。那些老家伙们都想用他不假,可他并不是甘心受驱使的那种人。所以,既然不好用,便索性全然不用罢,免得反噬自身,后悔莫及。”父亲边品新茶边慢条斯理地说。
“别人或许用不了他,可父亲未必。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父亲在吏部尚书任上干了十几年,阅人无数,就是本朝最大的伯乐。”
“小女子别胡说!本朝最大的伯乐是皇上!”父亲板起脸。
我自知失言,歉意一笑,欠身而退。
蒋繁倒是锲而不舍,连着几天都递帖子求见,别处竟不去了,一副不见到父亲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个蒋思悬心里清楚,父亲一手执掌人事任免大权,他若得不到父亲的赏识仕途是走不顺的。”我指着被父亲再次弃置一旁的拜帖说。
“为父迟早会见他的,不过不急。”父亲有些故弄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