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突如其来的怒吼,镇住了俞念洁未完的话。
湛子宸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的斥道:“你根本不晓得,这么多年来,就因为他的存在,我遭受了多少的折磨,倘若没有他,今日我也不会沦落于此,要来这个穷乡僻野,找上你这个村妇为我治病!”
听见他刻意用这样伤人的字眼羞辱她,俞念洁胸口一闷,面色微微泛白。
“委屈王爷了。”她垂下眼,声嗓微弱。
看见她受伤的神情,湛子宸这才稍稍恢复理智。
他松开了她的手,退开身,神色竟有些仓皇,像极了负伤的兽。
好片刻,花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两道此起彼落的呼息声。
“你这病,当真好不了?”良久,湛子宸方又开口。
“家父医术精湛,对我的病仍是束手无策,这病怕是没得治了。”
看着她姣好的侧颜,以及露在衣襟外的一小截细白颈子,湛子宸发觉自己竟舍不得挪开双眼。
她看上去是那样脆弱,像一团雪作的人儿,就怕太急太躁,便会把她给化了。
“我听外头那个小丫头说,白辰能治好你的病?”
果然,一听见那个名字,她方有了反应,这才抬头看向他。
说不清此刻心中激荡起的是怒意,抑或是妒意,湛子宸只晓得,他对“他”是越发的厌恶。
“没有人能治好我的病,可有他在,这病总会缓上一些。”
“他没留下药方吗?”
“没有。”
他下意识脱口:“不可能,你在撒谎。”
她目光静幽幽地,直直望入他的瞳心,问道:“王爷怎会晓得他有没有留下药方?何以如此笃定我是在说谎?”
他一窒,心口有些什么,正在蠢动。
见湛子宸面色僵青,转身欲走,俞念洁即刻掀被下榻,只着袜子的双足直接踏在冰冷的地砖上,追上前去。
“王爷。”喊出口的同时,她抓住了他的袖角。
湛子宸是习过武的,当下反应便是拂袖,往后弹开她的手,却不想,力道没能控制得当,将她推倒在地。
俞念洁跌坐而下,秀眉方蹙起,尚来不及喊疼,一双坚硬有力的手臂已将她从地上抱起。
她怔然,看着将自己打横抱起的湛子宸,俊秀的面庞阴沉不定,可抱着她的手劲却是那样温柔……
她垂下眼,慢慢地将头靠上他的肩,偷偷地,贪心地,汲取他身上的气息与暖意。
湛子宸未曾发觉她的异状,只担心她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恐又会哮喘发作,连忙将她抱上了美人榻。
“你这是想做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你自个儿的身子是什么状况?”
见他气急败坏的斥责自己,被重新安置在榻上的俞念洁,弯起了嘴角,朝他一笑。
那笑,不足以倾城,却足以倾倒他的心墙。
“王爷这是在担心小妇吗?”她笑问。
“你若是有什么不测,我要找谁来帮我治病?”他冷冷回道。
说及此处,湛子宸取来了手炉,塞进她手里,让她暖着。
捧着手炉,俞念洁只觉一颗心跟着暖起来。“王爷是来治病的,结果反让王爷照顾起我来。”
见她脸色略显好转,湛子宸紧绷的心才缓了下来。
“你歇着吧,反正我若在妙心堂出了什么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她微笑吟吟地看着他,那眼神……竟似一个妻子在凝视着她的夫君。
她又在想“他”了?又想从他身上睹“容”思人?
湛子宸心下妒起,俊颜陡寒,起身离开花厅。
俞念洁屈膝坐着,双手环捧手炉,静静地望着湛子宸离去的背影发呆。
阴暗的天色逐渐褪去,淡淡日光洒落,将遍地瑞雪缀上一片碎金。
药房里传出阵阵难闻的气味,路经药房的人,不是掩鼻就跑,就是掏出帕子紧按在鼻间。
俞念洁亲自端着药汤来到西院,刚要转入明间,就见守在外头的穆池掩鼻别开脸,退离她好几步。
她笑了笑,朝穆池颔首,便进了屋。
屋里,湛子宸刚起不久,竟还散着发,仅着中衣,外衫披在肩上,手里捏着一封书信,目光落在信笺上。
她端着托盘,停在原地,静静望着坐在窗边大炕上,身姿峻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