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绿映站起身,走到李携砚面前,缓缓道:“李大小姐,我的确曾对老师怀有别样心思,就连我在及笄之年出家避婚也不能说与此毫无关系,但是一年前我将这份心思挑明时,老师就已经非常明确地拒绝了我。至于你所疑心的私情和苟且,那时绝对没有的事情。还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以后是绝对不会纠缠老师的。”
李携砚半信半疑,冷哼一声道:“谁都知道郡主不与京中贵公子来往,你以为随口杜撰出一个人,便能叫我信服吗?你说的那个人,他在哪儿呀?”
崔绿映面色苍白了几分,一时竟然答不上来。
他在哪儿呢?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她之所爱,在这个藤生草长的季节,独栖于灵岩山上,伴侬居畔,荒草丛中。
作者有话要说: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出自《诗经.葛生》
☆、第四十二章
严郇搁下茶盏,询问道:“携砚,这些画是何人给你的?”
李携砚见他们二人几乎毫不慌乱,渐渐有些回过味来,他们之间,也许的确已经没有私情。
那么将这些画送到李府之人究竟是何居心?
她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叫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送过来的,最先看到的人是伴墨,她认出了郡主的字迹。”
崔绿映面色白了几分:“伴墨看到了?”
李携砚瞥了她一眼,说:“我回去后会向她解释的。”
严郇顿了顿,问道:“珍珍,你这观中人可靠吗?”
崔绿映面色沉了几分:“任他可不可靠,凭她们也敢信口污蔑当朝尚书和天家郡主么?”
“莫非是有人要对大人不利?”李携砚渐渐慌了神,“那我刚刚说得那些话岂不是……不行,我得回去,还有一部分画卷在伴墨手中。”
她刚抬脚,却又停下来,声音微冷:“懿华郡主,别说你曾经思慕过大人,便是普通师徒,也没有你们这么频繁会面的。今日我姑且相信你,他日还望郡主自重一些。”
崔绿映看了严郇一眼,一字一句道:“我保证,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私底下与老师见面。”
李携砚得了承诺,这才甩袖离去。
她离开后,良久,他二人都相对无言。
最先开口的却是崔绿映,她笑了笑说:“李大小姐倒是个直爽性子。”
严郇看着院门的方向,含笑道:“携砚她很好。”
她蹲下身子,开始收拾散落的画卷,虽然凝在画中的那些小心思早已烟消云散,可是此情此景还是极其尴尬。
严郇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柔声道:“这些……不能再留了,还有,观中的人你要小心防备,我先回去了。”
她扬眉,冲他笑笑:“老师,珍重。”
从十岁到十七岁,这一场长达七年的恋慕,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画下了结点。
夜色未央,深闺之中只余昏黄烛火,崔绿映独坐在窗畔,看着庭中幢幢树影,竟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若他魂兮归来,会不会渡过天堑,越过平川,排除所有俗世的阻碍,悄无声息地到她身边来。
他曾说他总是在她身边的,这算不算是一种变相的承诺?
薰风吹过,室内烛火明灭,帘缦飘飞,仿佛印证了她的某种猜测。
她的心微微一颤,如虔诚的信徒般静静等待,心绪几番沉浮,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可是一直到风停,也没有等来半分动静。
话本里时常出现的旖旎传说,终究只是传说。春闺梦里人,即便是在梦中也是吝于现身的,何况她甚至无法沉眠。
她如梦呓般呢喃:“涤江……”
“笃笃笃!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她的愁绪忧端,她蓦地惊醒,怔怔地盯着门看了半晌,才应道:“进来。”
璎珞冲进来,带着哭腔道:“郡主!郡主!不好了!刑部来人,说请您过去一趟!”
莫非是老师出事了!
璎珞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便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李家二小姐状告您与严大人合谋害死她家长姐李携砚,请您暂且移驾刑部。”
李携砚死了?!伴墨状告她与老师?!
她来不及多想,便急急地出了门,随那一群名为邀请,实为押送的官兵离开了懿华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