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生听她出言不逊,收敛了笑容,严肃道:“她是扬州都督府的记室参军。”
“你喜欢男人!?”桓燕脱口而出。陆南生要是真的喜欢男人,她倒也没什么可不甘心的了。
“你忘了?那个女参军。”桓翀无奈道,“她来找过我们。”
桓燕想起来了,那个外表看着明显还有些稚嫩的小妹妹,面对土匪头目却有超出年龄的沉着冷静。她说起话来刚柔并济绵里藏针,确实不是病娇。
“只要她还没嫁给你,我们就可以公平竞争。”桓燕挤出一丝笑,自顾自地说,“你说等你被任命为兵部尚书再把广陵军交出来,我们又不知道你会不会中途反悔。我哥没空在这里陪你耽搁,我留下,看着你。”
“腿长在桓小姐自己身上,要走要留,悉听尊便。”陆南生本想劝她不要做这种有损女人声名的事,但转念一想,她本来就是住在军营里的,在彼在此,对她来说又没什么区别,只得寄望于桓翀能出言教训一下这个任情使性的妹子了。
“燕儿,我们走。”桓翀道。
桓燕不理。
“冥顽不灵!”桓翀气急败坏地说,“你还没听出来吗?人家宁可把两万广陵军给我来回报救命的恩情,也不愿娶你这个人!你就算嫁了他又有什么意思!?”
桓燕脸色铁青,咬着下唇。桓翀认得这个表情。他知道她是不肯罢休了。
“唉!”桓翀重重叹了一声,拍了一把陆南生的肩,道,“陆南生,你就当我妹是监军,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吧……”
说罢,桓翀走出军帐,跨上棕马,扬鞭西去。
军帐中的陆南生与桓燕大眼瞪小眼,也不知可以说什么。
“老郭!”陆南生将郭俭唤进帐中,吩咐道,“把桓小姐领到西北面的女眷营中歇下吧,她要在这儿住段时间。”
郭俭听得睁大了一双三角眼,但又不敢多问什么,正要去引桓燕,谁知桓燕竟然原地坐下了,对他说:“不必,我就睡这儿。”
郭俭不得不再次睁大了一双三角眼,外加偷吸一口凉气。怎么办?他总不能把桓燕扛出去。
“桓小姐,陆某有心上人,你这样胡搅蛮缠,对你自己全无好处,对陆某来说也是一大麻烦。”陆南生苦口婆心地劝道,“终身大事,应当顺从本心,而不是全凭意气。”
话音一落,陆南生便利索地拣了几件贴身物事,径直往曾经离容暂宿的帐子走去。
魏兴郡,高义卧房内,光线昏暗。
案上堆着的两叠纸,是高衍搬来的,高义还没有看。
兄弟俩一人身着黑衣,一人服饰墨蓝,几乎都要隐没在黯淡的背景色中。
高义用目光询问他在搞什么鬼。
高衍用扇柄划拉划拉左边那叠纸,说:“这是近年来对大哥不满的人与我写的信。”
高义低头瞄了一眼,果然,他能认出个别人的笔迹。
在朝在野有很多人对他不满,他是知道的。但具体是哪些人,他就不一定清楚了。就算他手底下的探子再多,也不能安插到每个官员的府邸中。
高衍向他展示这么多反对者的信笺,是为了向他示威吗?
“我以为你要在江南安度晚年了,呵。”高义笑道,“怎么想到要回京了?”
高衍回以一笑,道:“大哥不是让我来跟你斗吗?我来了。”
“哈哈哈!”高义大笑两声,指指左边的信笺,问,“你凭什么?就凭这?”
“这是对大哥有意见的官员私下行为不检的诸多证据。”高衍站起身,将右边的一叠纸依次排开,展示在高义面前,“所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我与大哥斗,又怎能是真的斗?”
高义锁眉,匆匆过了一遍那一把反对者们的小辫子,再抬头看高衍,眼神不只像是要把高衍看穿,更似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哈哈哈哈哈……”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一声朗笑没能点亮气氛,反使得昏暗的卧房更加阴森可怖。
“衍儿,你长大了。”
☆、貌离而神合
“大哥为了点拨我开窍,可谓用心良苦。”暗室中高衍的眼神依然云雾缭绕,叫人看不出真实的情绪,但说话的语气却似诚恳,“从前是我不懂事,一心想要拥戴皇室,却不知将权杖交于他人手中,自己可能落一个多么悲惨的下场……什么为江山社稷不计门户私利?所谓皇家,也不过是萧姓的一门一户。庸主自己没有治国的本事,必要猜忌能臣,难道这就是兆民之福?呵……大哥有心让我来唱那白脸,使我清名在外,是我捡了便宜。从今往后,我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做好自己该为高家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