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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葛庄出发,又微服二十多日。洛英很快就学会了骑马,于是大部分时间,她都穿着男装,与他并驾驰骋于戈壁河滩。
马飞驰地快,日子过的也快。“艾氏”夫妇的“新婚”蜜月,在日间行路,夜间倚偎中,金光闪闪地一瞬而过。
进入山西境,走上了官道,途次行客增多,不知何时,他们的队伍也变得壮大,终于,抛头露面不再相宜,那一日,洛英坐了了一整天车,向晚到驿站时,不能直接下车,等在车内,听得外头三跪九叩正低呼万岁,只敢掀开车帘的一角,见夜色中,黄色的灯光下,他颀长的身子立的比桅杆还直,所见范围之内,其他所有人都趴在地上。
她放下车帘,意识到离到北京,左右不到一月的时间了。
到了太原,正式成了皇帝出巡,走御道,见官绅,各种礼仪,样样不少。他忙开了,她却空了下来,自由是没有的,整天在接驾的山西巡抚鄂善新建的别院里,由鄂善的女眷们陪同看戏玩牌,她虽对这些活动兴趣寥寥,但也不能妨碍官太太们尽忠职守。
那一晚,他难得有了空,陪她一起用膳,四月太原,天气干燥,很有些暑气了,她怕热,吃饭的时候,有些窒夏的症状,没用几口,便推开碗筷,说胃口不好。
好不容易长了点肉回来,面颊上粉嘟嘟地惹人怜爱,可不能又瘦回去。他命人去煮点夏令饮品来,还交待多放冰糖,因她最爱甜食。
渐渐吃着无味,他放下碗筷,道:“我差不多了,待会儿也用点你的甜食。”
她说:“你才用了这么点,一定没饱。别随我,你又不嗜甜。”
他道:“你看着我,我心猿意马地,怎么吃?”
一句话说得她又脸红起来,打量身旁都是人,轻声啐道:“天还没黑呢,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一笑,不说话,看着她娇俏模样,捏住她的手腕,一时间突然心下惶惶,见她离座往雕花长门走去,着急了,道:“你去哪里?”
她转身道:“能去哪里?园子里消消食,一天里大半天坐着,吃不下东西,把胃走空了,再来用甜点。你不是老埋怨我瘦吗?”
他才又笑了,道:“这事正经,是要走走地好!”
说着,他也站起来,她忙回过来,道:“我走开,更为了让你安静进膳。你白天在外面,周围都是人,就是山珍海味也用的不香。你那么忙,不好好用膳怎么行?”
跟管家婆似的,他舒畅之余又觉得极其珍贵,扶着她的肩道:“我想陪你,一天不见的。”
两句话让她怔忡半天,回过神时,把他请回座位上,说:“你先用你的,我不走远,就在门外窗边,你看得见,唤得着。”
天色未晚,但侍女们点上了灯,浅紫色的纱罩罩着,灯光都是温柔粉嫩地,纱灯引着,她穿着苏绣牡丹丁香色湖绸单衫,翩跹在门外散步,他见她出现在门廊下花窗旁,这才定心,也觉得自己可笑,就走路那点功夫,飞走了不成?现在还不到时候,离北京大半个月呢。
照她的吩咐,又进了一碗米饭,一桌的菜,熊掌鹿茸都有,皇帝专挑清口的几味,一边吃,一边脑子又转到政事上头,胤礽明白再折腾下去就五花大绑了,终于消停下来。索额图一党杀的杀,叛变的叛变,成为了过去。明珠和郭琇斗得厉害,由他们斗去,现在还不到收拾的时候。有远虑,无近忧,他一小碗米饭吃的精光,正用茶漱口的时候,侍女端新煮又冷却好的八宝桂圆羹上来。
她还没有回来,总不能真扯开嗓子呼唤,差侍女去传,度秒如年地等,不知不觉地身上冒出了汗,这鬼天气真是让人心烦。他亲自大踏步跨出门去,左右一看,不见伊人,心便慌了,气急败坏地问:“人呢?不是让你们时时伺候着吗?”
“找我吗?” 她的声音从花厅左边传来,他寻声而去,她在紫藤花架后,紫色的花帘,她穿着丁香色的衣服,夜色中,不大看得出来。
舒了口气,放慢脚步,拨开花帘,她抬头向他绽放花一般的笑容:““你见过这么美的花吗?我可是头一次见!”
紫藤花架下种了几十株牡丹,正是开花时节,碗口大的花朵,花瓣绿中带白,月光下,纱灯中,晶莹剔透碧玉妆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