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半分感觉都没有,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又如何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呢。到了公堂,我看见了悬挂于正中的那块牌匾,正大光明。真是讽刺可笑,台上坐着的是贪官污吏,台下看着的是无知百姓,而我独跪台中,看着这些乏善可陈的戏码,成为牺牲品。
我听着官吏一步步述说我的罪状,却提不起半分精神。我不停地向四周看去,爹娘焦急的目光,林宛关切的目光,顾清洛担忧的目光和众人麻木的目光,却唯独没有那人清冷的目光。
我不知是该喜该悲,喜的是宋玉没有看见我这副不堪入目的模样,悲的是宋玉竟真的丝毫不在乎我,连来看一看都不愿。
我听见那官吏问我是否认罪,我抬头看他,露出一抹讥笑,点头,认罪,画押。我在众人惊讶的神色中,转身离去。没有谁能知道当我在画押的那一刻,有多么的悲伤。
是了,我看见如雪衣袖从我面前飘过,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他说,既然此案已经告破,那在下就先行离去。他把我看成了罪人,他走的时候连视线都未从我身上飘过。我终是心如死灰,再也不能复燃。
也不知在地牢里待了多少天,久到我已经将宋玉忘了的时候,他又出现在我面前。他还是那样好看,穿着一身白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已经动人心魄。也许从前的我和宋玉隔着的或许只是一堵墙,而现在我们隔着的是各自的人生,漫长的无法跨越。可是我仍然无法自制地喜欢他,我想我这一生可能不会再喜欢谁了,自宋玉之后,我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
我轻声唤他,
“子渊。”
他抬眸,愣怔地看着我。他还是如同初见时那样好看,是我喜欢的样子,是我固执地不肯放手的爱人。
我终是将心之所想宣之于口,我缓声道: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我看着他的瞳孔睁大,神色是藏不住的震惊,脚步慌乱地向后退了两步,连平日里的仪容在那样的情形下,显得太过狼狈。是的,狼狈,被姜宜笑诉说爱意的宋玉是狼狈的,到底是有多厌恶,才会狼狈呢。我正欲开口问他,用自己那尚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的自尊问他,可他却逃离了这里。
我就那样看着他逃离,也看着我的心一点一点碎开来,没有声响,可却疼痛至极,像是把五脏六腑撕裂开来那样。我由期待到彻底的绝望,只用了一瞬,虽已早知结局如何,可却还期待着转机。
可这个世界上,又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你爱的那个人恰巧也爱着你呢?我将自己埋在臂弯间,无声地哭泣,为我这三年求不得,放不下的爱恋。
宋玉其实并没有走多远,他知道姜宜笑喜欢自己,可那也只是猜测。他听见姜宜笑同他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时候,他多想告诉她,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可是他不能。忆起昨日,景差告诉他郢都的形式,告诉他老师的劣势。景差说,男儿应当志在四方。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有儿女情长,否则如何能成大事。
他回到家,他知道景差能帮他。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的如此凑巧,同景差交往了这么久,他知道姜宜笑的事定是他所为。他长了一张狐狸面孔,连心也是狡诈的,不带丝毫感情。他告诉景差,他愿随他去郢都,愿与他在官场有一番作为,只是他希望景差能救她一命。
景差沉默了良久,他说:“值得吗?”
宋玉不答反问:“你在设这个局的时候,不就明了了吗?”
景差为他要来了牢狱的钥匙,这把钥匙既还回了姜宜笑自由,也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他敲开了顾府的门,把钥匙交给了顾清洛。他说,是你救的她。顾清洛不解,只是问:“你喜欢她,为何不自己去,把这给了我。”
宋玉淡淡地回道:“我既不能允她未来,也不能与她成婚,我又何苦告诉她。所有人都知道,宋玉自恃清高,看不上商贾之家的姜宜笑,可那样珍而重之的欢喜,连溢于唇齿,都是不舍得让人知晓的。顾清洛,好好待她,莫负了她。”
语罢,宋玉离去,背影寂寥,在阳光下脱出好长的影子。
顾清洛来到牢房时,我正蜷缩在墙角,妄图取暖,眼睛里空洞的一片,看不见光亮。顾清洛悄悄打开门,来到我面前,他蹲下身来,
“宜笑,一切都过去了。”
而我只是抓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