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总是在撩我_作者:柚介(4)

2018-08-13 柚介

  姜沅飘到窗口,窥见殿内。四处是案卷书架,中间长几前,坐着一人,身着玄色衣衫,看其上的绣工,应当是那些宫女口中的新皇。

  姜沅从窗户钻进去,想要看清新皇的脸。长几上的灯盏忽闪,灯光摇曳起来。几前的男子抬头,竟朝着姜沅的地方看来。

  他的眼神锐利,带着上过战场的凛然杀气,姜沅甚至都没看清他样貌如何,心便下意识地颤了颤。

  这人不是个好惹的。

  正想着,那男子忽的开口:“何人?深夜擅闯禁宫,不怕杀头吗?”

  姜沅愣住,看了看四周,并不见其他人,她恍悟,他看得见她。

  姜沅吓得来不及说什么,便逃之夭夭。

  此后几天,她蜷缩在往常的栖息处,不敢见光,生怕再撞到那位正主。

  这样的日子持续没多久,倒是姜沅先按捺不住了。她有些不甘,也有些小期待。毕竟能被人看到是三年来的头一次。

  抱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姜沅趁着夜色又悄悄遛到了那处宫殿。

  相比于许玄,新皇无疑勤政得多,这般的夜深露重,他仍伏案于桌前。

  姜沅在暗处偷偷窥视他。前一次被吓得不轻,并未好好打量新皇的相貌,现在再看,不觉有些入神。相比于先生的清雅,许玄的艳丽,新皇更介于两者之间,既是凤眸潋滟,又见温润如玉。

  这等好风姿不觉让姜沅联想到一个人。彼时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长安城中有个人人称羡的谢五郎谢湛,坊间关于他的传言甚多,真真假假的,也不容辨别,倒是他在七岁时破了名手宋宴的千子局,一时名动帝京。

  那时世人为睹谢郎一面,当真是万人空巷。只是姜沅的心思全扑在先生身上,并未与同龄的小姐妹们一般,整日等在太学入口处,只为见见谢湛风采。

  姜沅支着下巴,不住打量殿中的人,思索到底是不是呢,那位名动一方的谢氏谢湛?

  倒是新皇忽将手中的狼毫毛笔置于一旁,看着竹简,头也不抬道:“又是你?当真以为孤不会请了道士要你的命?”

  他的声音清冷,辨不出几分真意。

  姜沅却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他不会动她。如真的要赶尽杀绝,第一眼见她就该有所行动,现下他的态度这般自然,不见畏也不见惧,应是对她不怎么上心。

  姜沅缩了缩身子躲在帘幕暗处,不敢出声。

  新皇又开始忙于公务,姜沅就在一旁看着。三更有人来通报,新皇终于阁下手中竹简准备歇息。看得出他极其独立又极其警惕,沐浴更衣也不让侍奉的人近前。姜沅有了倦意,是以离去。

  许是新皇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纵容了姜沅,害得她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原先只是居于一隅偷偷打量,现在胆子大了,也闹几个恶作剧。比如见他不眠不休伏案久了,就窜着风吹动他的灯盏,灯光被拖得长长的,光线也变得涣散,新皇也只得停下来稍稍休息。奇怪的是他明知是她在暗中捣鬼,除了前几次不痛不痒的警示外,并没有斥责她。

  姜沅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偶尔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还敢公然坐在长几对面。不过她并不妨碍他,只是静静坐着,仿佛一个走累了随便找个地来歇脚的旅人。

  时间久了,新皇像是也习惯了她的存在。一次他无意中说了句“既无事,不如研墨”,从此姜沅便成了他的书童侍从,立于一侧纤手研墨。

  一人一鬼相处得分外融洽。

  姜沅熟悉新皇之后,才觉得这个人有多无趣寂寞。除了埋首处理公务,他几乎没有别的爱好,甚至连妃嫔也不曾亲近。久了,姜沅想起小宫女之前的闲言,怀疑他真是个断袖。

  不上朝的日子,他爱在西苑的花树下休息,姜沅来找他,安安静静环膝坐在一旁。

  她问他:“你不会觉得无趣吗?”

  他闭着眼小憩,并不答。

  姜沅伸了个懒腰,仰头看着万里晴空,心中却忽然钻出几分寂寥。

  少时她是个极爱矫情的姑娘,品到了好喝的茶,看到了难得的景,尝到了称心的点心,寻到了不多见的花,都要写成小笺夹在诗集里托那一贯的小厮送去给先生,现在日日看着同样的光景,竟是再也找不到过去的初心,有时见了新奇的玩意儿,稍一开心,接下来却是无尽的落寞。

  有句话怎么说的,纵是良辰美景,更与何人说?

  “我不想在宫里了。”她是鬼魂,无形于世间,说话也不必如活着时一板一眼循规蹈矩,有言即抒,“这里好生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