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里吗?”姜沅指了指前面。
王衍望了一眼:“许就是。”
终于见了希望,姜沅腿有些发软。王衍也顾不得什么,伸手扶住了她。三人走进了那院落。外面围着一片篱笆,园内花草被打点得妥帖,有一石桌置着,一派农园悠闲景象。
有小僮儿坐在树荫下小憩,王衍唤了他一声,小僮睁眼,正是满腹牢骚,忽见眼前之人,睁住了:“……四姑娘?”
姜沅看着这人面熟,细细一想,略有些吃惊。
真有这么凑巧,那人也在这里?
正想着,檐下竹门被人推开。姜沅望去,恰恰好对上一双深黑如漆的眼眸。
这般的风华,自然是错不了的。
谢湛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姜沅,他只望了一眼,倒是略过王衍扶着姜沅的手时顿了一顿,继而便转开了目光。
谢湛身后的白须老人笑道:“昨晚夜观星象,异象斗生,正纳罕,今天才知是有几位贵人拜访。阁下又是哪一家的公子?”他看向王衍。
王衍行了礼:“北庭王氏。”
老者一听,很是吃惊:“你阿祖可是王荞老先生?”
“正是。”
老者点头:“这便没错了。昔时我曾与你阿祖一道筵席讲经,是难得的知心旧友,后来我入仕,他远走,是多年不见了。怎么,你阿祖近来可安好?”
“祖父一切皆好。”
如此,老者放下心来,又看向一旁的姜沅,不觉心下暗惊。当初他告老还乡,实际是郁郁不得志,时日空闲,便钻研起曾经不屑的那套玄观来,观人面相极准。世人皆求他一二字,却不曾想那并非他主观看法,不过是观相所得,所以与事实几乎不差分毫。
但饶是识人无数,老先生再看姜沅,仍是云里雾里。这姑娘年岁还小,没完全张开,倒是不能做什么定论,只是福相祸相皆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甚是奇特。
想着,老先生不免又多看几眼:“这位姑娘是……”
姜沅知道乔公平生最恨姜太后后宫乱政,也不及王衍说什么,先说道:“我外公曾受过您的恩惠,有一届曾是您门下的学生。”
乔公以前当过数次主考官,门下之生足迹遍布。他也不疑有他,只当是哪位小官家的姑娘,唤了煮茶的小僮来,迎他们入内。
内室朝北,其间有些昏暗。小僮置了灯盏,屋内亮堂一些,方才睹见窗前小几上的那盘残局。乔公道:“方才与谢公子对弈,你们来时我正巧输给了他。悠之(王荞老先生的字)的棋艺自来堪称一绝,你既是他长孙,想来尽得他真传。”后半句是对王衍说的。
王衍很谦虚:“祖父棋术我能效及一二即是大幸。”
乔公知他是谦言,道:“你可认得这位公子是何人?”
王衍先前已听他提起了谢湛的姓,方才残局略瞥一眼也知胜方棋艺何等精湛。这般的年纪,这样的本事,又姓谢,只有一人罢了:“可是那位破了千子局的谢湛?”
乔公点头:“正是。”
王衍以前就听了不少这位谢家宝树的传闻,早已存有几分佩服之心:“百闻不如一见,谢公子。”
谢湛回了礼。两人无论从身量、相貌还是性情上都十分相似,见面极投缘。乔公也看出其中玄机,有意做引,让他们对弈一局,自己与姜沅从旁看着。
这一局终了,到底是谢湛技高一筹。
王衍输的心服口服。而后几人清谈,姜沅听得费力,却也不静静在一旁未多言语。她这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倒让乔公暗地里有些侧目。初时他在朝为丞时,那套女子也可入学堂的说法正是他夫人所提倡的,为的是不使女子完全沦落为男子的依附。可惜世人明了这番苦心的甚少,不少入太学的女郎也只是为了自抬身价,日后嫁人的好筹码。
姜沅则不同。看得出她的学识不及二位贤俊,却是认真学着。
窗外天色彻底黑下来。小僮儿引着他们入了后院。原来这房间后别有洞天,四进的院落,供访客歇脚。
用过简单的一膳,爬了一天山的姜沅已觉得困倦不堪,先告辞一步。王衍怕她用不惯院中的小僮,也跟着起身,送她而去。临走时,久未同她说话的谢湛忽然开口:“四姑娘还忘了一件事。”
姜沅一时没想起来:“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