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柳枝姑娘那时正在勾栏上一展天人之姿,踏着竹弦丝管之声,一来一罢收放自如,直舞得好似仙女下凡,满座看客没有一个不肯抚掌如雷。
可是谁也没能料到,那阴阳脑袋跟墨云公子品味相同,一曲舞罢之后,他猥亵的目光就一直黏在柳枝姑娘身上不肯挪开……
“突厥人。”听罢墨云的描述,封蔷眯了眯眼,如此结论。
“是了,突厥来的人不惧靖安律法,只管丢下几钱银子,掳了柳枝姐就走,鸨母龟公……呵呵,没有一个敢管的。”
此情此景,墨云的无奈与落寞。
封蔷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感同身受——恨鸨母龟奴的不作为,恨那些人仗势欺凌弱小,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想要报复,想要守护,想得发疯。
她有一身武艺,有一把明晃晃的夜叉,她在麟关能横着走。
墨云却没法靠着一己之力保护至爱的人,他只有像现在这样跪在地上,低声下气地恳求。
“哼。”封蔷冷哼一声,负手起身道:“你给我起来!”
“……封四小姐,你不答应?”
墨云正不明就里,封蔷接着道:“麟关守备为官不为,突厥人吼一声能吓得他们尿裤子。懦夫行径,封氏不稀得效仿,他们不管的事,我管。”
“麟关这地方我说了算,我得让他们知道,在我的地盘儿上,我就是道义,我即是法理!”
说着,封蔷猛地回身,对着墨云道:“起来吧,这可不是卖你面子,你也不必欠我一个人情。突厥蛮子我去收拾,柳枝姑娘我给带回来,为的是保我麟关不受他们侵犯,百姓不给他们欺凌。”
自打相识以来,墨云公子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封蔷。
果断,强硬,不容侵犯;高傲,凌厉,气吞万里。
她从来,或者说在他们这些妓倌面前,从来都平和亲近,极好相处。
偶尔犯傻,偶尔流露小女儿性情——这样的封蔷,一度让墨云怀疑传说中的封四刀是不是另有其人。
却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封四小姐。
“谢谢你……”
“谢我保卫麟关,我勉强接受。若你谢的是我答应了你的请求,大可不必。”封蔷仰起头向外走着,侧脸微笑道:“明日我就过关,且等你柳枝姐姐回来吧。”
……
“嘿!温小哥,温小哥——”
声线娇俏,语调轻快,嬉笑间好似银铃四散摇晃的碎响。用不着细细听慢慢品,静夜之中,封薇的声音极好辨认。
“五小姐?”
但闻其声不见其人,却叫温萦猜了个准儿。
“温小哥好聪明啊!”封薇真诚地赞叹道,旋即不知从哪根树枝子上飞身一跃而下。
鸟雀惊飞,小风儿卷了落叶在地上盘桓打圈。只消一瞬,纤巧的红色身影稳稳当当落在了温萦面前。
茜红色衣裳,白白净净的一张脸。
此二者相继隐匿在夜色之中,温萦不练内息,夜视时自然不如白昼,因此看不大清。
却唯独那一双眼亮晶晶,明晃晃,像嵌了两颗绝世的垂棘明珠。
“封蔷在偏厅呢,嗯……我,我来找你玩一会儿!”封薇眨了眨眼,笑呵呵地看着温萦,美目盼兮。
她在盼些什么,温萦不大清楚,只好笑道:“五小姐与我有什么可玩的?”
“欸……我们聊一聊,聊一聊就有可玩的啦!”
“这……也好。”
那对儿晶亮的眸子让温萦不忍拒绝,虽然不知道封薇究竟在期盼着什么,但是显而易见地,她对自己并无恶意。
欢呼雀跃着,封薇直接给温萦拽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嗯……这是我的院子,欢迎温小哥啊!”封薇笑眯眯地背着手,转过身来。她的个子太矮,和温萦对视时,一定要仰起脑袋才行。
“多谢。”
自打二人“偶遇”开始,封薇便总是欲言又止,方才在树林子里的时候一样,现在进了院子还是如此。
这端倪显而易见,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想跟他说么?温萦觉得若是自己不问,她很有可能一晚上都这样支支吾吾。
于是他轻笑一声,偏头道:“五小姐有话问我,但说无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