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练槌从怀里拿出来一样东西。
此时夕光正欲落入山间,微醺的光亮照进临池的窗户里来。玉练槌坐在窗前,逆着光,一时间夏清时看不清他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有没有仔细观察那些木偶的模样?”玉练槌说着话,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手里的事物。
木偶的模样?
夏清时回忆到,当时大火熏人,浓烟滚滚,她只注意到那木偶衣着打扮皆是清新娇憨的少女模样,长发挽髻,耳畔带着明珠。
想到此处,玉练槌手中的事物,透过夕光,莹莹一亮。
“木偶耳畔的明珠?”夏清时恍然大悟。
“看来,你还不笨。”玉练槌头一斜,夕光从背后越过,照到了他的脸上,仍旧是朗朗的笑意,“这枚明月珰,便是昨日晚上,我在夏夫人房间里找到,你追着一直让我交出来的赃物。”
玉练槌将明月珰往怀里一揣,不再多说,起身往烟雨斋外走去。
店里的伙计赶紧过来送客。
夏清时莫名其妙:“诶,你怎么走了?话还没有说完呢!”
玉练槌撩开帘子:“查到的我都告诉你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我这贴身小厮不如你这贴身丫鬟清闲,偷了一下午的懒了,再不回府,你来帮我挨板子吗?”
说完,帘子一放,头也不回的向街头热闹的人群中走去。
夏清时踱着步,星星在上头,她在下头,慢慢往如意馆的方向走。
那明月珰与老谭头制作的木偶耳畔的明珠相同,若不是巧合,那他女儿谭惜容的耳坠子怎么会掉在娘亲的房间内?
既然谭惜容不到八岁便被老谭头给卖了出去,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女儿如今的模样,包括她的衣着打扮?
若是知道她的模样,又何必趴窗户偷看汁香院里的姑娘们呢?
夏清时越想越觉得疑团更多。
更何况少了原本嫌疑最大的老谭头,杀死烟绮罗的凶手一下子仅剩了稚儿一个最有可能。
稚儿……
夏清时回到房间,蒙过锦被倒头便睡。
第二日天刚濛濛亮,摘星便来敲响了房门。
夏清时略微梳洗完毕,跟着摘星去见段南唐。
她这个贴身丫鬟也真不尽职,夏清时耸肩,每日不自觉上前侍奉也就算了,还要让主子来请……
好在她只是空有这个身份,并不是真的去贴身侍奉段南唐,不然便是有九只手,早晚也都会被打断。
不过,正因为她空有这个身份,每每皆是主子派人去请,使得她在一众丫鬟中身份自然高了起来。在他人眼中,便是比陪伴了三殿下多年的摘星,也更得脸些。
折梅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人沉默无言的走了一半,临到繁花掩映的长廊上,摘星忽然开口,嗓音清淡:“老谭头死了?听闻是畏罪自杀,焦黑的废墟里,刨出来好几个人形木偶的残骸,你这案子也算结了。”
夏清时正思忖着待会见到段南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随口答道:“没有这么简单。”
摘星蓦地驻足,惊奇的说:“如今外面闹得沸沸扬扬,人人皆说那老谭头是见色起意,欲行不轨不成便狠心杀害了烟绮罗姑娘,哪知逃走时被人看见,在阑池边湿了鞋袜又被你撞个正着,见事情彻底败露,这才纵火自尽的。”
夏清时想着事情脚下未停,越过了摘星,才道:“表面上看,确实是如此。”
摘星追上前来:“你的意思是,这其中别有隐情?难不成凶手另有其人?”
两人转出长廊,夏清时还未回答摘星的话,便隔着疏朗的花木,见到段南唐坐在庭院的石凳之上,三两个丫鬟在旁侍奉着,正用着早膳。
“你来啦。”听见身后的动静,段南唐并未转身,冲着庭前的宽叶芭蕉。
夏清时行了个礼:“奴婢良月见过殿下。”
段南唐未让她起身,向一旁侍奉的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行礼告退,便连摘星也跟着去了,一时间偌大的庭院空空荡荡仅剩了他们两个人。
“过来。”段南唐含着粥,说话间口齿有些模糊,让夏清时觉得他多了些人情味,倒不似平日里一般冷冷冰冰没有丝毫的感情。
待走到段南唐身侧,见到他那春寒料峭般的侧脸,寒凉的气势瞬间压迫而来,夏清时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