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时呼吸一滞,抬眼向窗外望去。
一个略显清瘦的身形,正一动不动的立在窗边,逆着光,夏清时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容貌,相隔十尺有余,却仍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气。
还未回过神,第二支箭已接连而来,窗口那人箭法精准无匹,凌厉非常,朝着夏清时胸口激射而去,每一箭都是直击要害。
恨不得一夕之间取了她的性命。
夏清时应变神速,左腿飞快的蹬在石室的墙面上,借着力道向上腾空翻跃而起,本可以避开这飞来的一箭,哪知石室长年累月的潮湿,布满了滑腻的青苔,脚下一松,竟硬生生的滑下了半寸。
仅这半寸,便让那锋利的箭尖在夏清时腰背上划过,割出一道深长的伤口来。
夏清时吃痛,跌落在地。
腰背处衣衫溃烂,皮肉外翻。
殷红的鲜血从皎白的肌肤深处渗透而出,在半明半暗的光照下,晃得窗外那人眉头微蹙。
天下哪有男人有如此细嫩的肌肤,玲珑纤细的身段?
搭在弓箭上的手微微一偏,又一支箭羽破空而出。
喘息间已到夏清时的眼前,利箭直刺她柔软的咽喉,此时她小小的身躯匍匐在地,已避无可避,只得伸手将长刀挥出。砰的一声脆响,箭羽在半空中折断为两截,哪知这箭竟攻势惊人,箭尾掉落在地,箭尖却仍朝着夏清时飞去。
情急之下,夏清时头一歪,朱唇轻启,啪嗒一声,堪堪将飞箭咬在了唇间。
口齿中,一股甜猩味涌起,她起身仰头,冲着窗前那模糊的身影,呼的一下将箭头吐去。
窗外的人一把握住飞来的镏金箭头,凝目看向石室之中。
那沾满血迹泥污仍难掩稚嫩的脸庞上,一双秋水般清澄澄的眸子,也正望着他。
那眸光里,有不甘,有倔强,还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势头,却偏偏没有恨意……
“砰”紧闭的石门终于再次打开。
夏清时刚走出石室,热烈的暴雨便铺天盖地的下了起来。
透过濛濛雨雾,她看到不远处,身穿褐色联珠纹锦袍的三皇子段南唐正坐在一座高轿子上,手里松松的携着一把弓。
他的眉眼如山水般契阔长流,却又最是无情冷冽。
他看向风雨中浑身湿漉漉的夏清时,如同看向一只小狗或是野猫。
一旁的宦官禾惠急慌慌的拿了伞来遮住了段南唐的一身雨气。
半晌,他方开口:“录下姓名,纳入内院留用。”
看着段南唐远去的背影,站在雨中的夏清时埋下了脑袋。
夏清时的面容笼在阴影中让人看不分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的欣喜若然。
终于成功了。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正文 第2章:庭院深深(2)
棠梨叶落胭脂色,汉白玉铺就的庭院石阶上,凋敝的草木摇散了一地银霜。
有清雅的白兰花香味顺着微凉的晚风拂面而来。
夏清时双膝着地,跪在石阶跟前,腰背挺得笔直,眸光眨也不眨的盯着石阶之上,坐得从容儒雅的三皇子段南唐。
这是夏清时从蛊室里出来之后,时隔三个月,再一次见到他。
从炎炎夏日到萧瑟的初秋。
每一次,都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自己。
仿若她只是天地间的一只刍狗。
天气已凉,石阶冰得厉害,很不凑巧,夏清时又正来了月信。没一会儿,便有一股酸涩的胀痛从下腹部传来。
她咬紧了牙,反而将身躯立得更直了些。
“大胆贱奴,竟敢偷三殿下最爱的玲珑玉石壶,你可知罪?”
段南唐近身的宦官禾惠话音刚落,一旁的侍卫长扬起马鞭“啪嗒”一下,狠狠的抽在了夏清时的背上。
夏清时吃痛,微眯了眼睛,冷汗从额间簌簌而下,良久,她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道:“奴才不曾偷过。”
从蛊室出来后,夏清时便被分编到了如意馆内院侍卫队,日常守卫站岗,巡逻行走,与一大群男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各种小心机敏,谨慎行事,三个月来一直未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只是让人觉得她较腼腆文秀一些。
行走侍卫职位低下,加之目前正在翻修三年前汁香院中被大火焚毁的锦茵阁,夏清时这样的侍卫自然要被派去做做苦力什么的,每日里早出晚归,与三皇子段南唐接触的机会几近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