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晴私以为后宅争宠,无对与错。端的看谁是最后的赢家,谁又笼络了家主的心。
而苏妙仪失势,不过是没人帮衬,自家哥哥又是个一言难尽的。加之第一次害人,动作不干净,方法不隐蔽而已。
弄晴亦正亦邪。
上世苏妙仪对苏妙龄下毒手。她前期苦口婆心劝过几回,苏妙仪不听,她便也不再劝,转而给苏妙仪出谋划策。弄晴也十分手段了得,倘若不是丫头出身定当有所作为。
虽如此,弄晴倒是忠贞不渝。纵然苏妙仪后来落魄,她也没舍了苏妙仪另攀高枝。弄晴依然尽忠于她,最后为了救她葬身火海。
苏妙仪不知如何又想起了前尘往事,神情恍惚,却听得弄晴道:“娘子身体不舒坦,不如早些歇了?”
苏妙仪回神,瞧她一脸担忧,心下触动。前世弄晴在他人眼里不过一个唆使主子做着下作事的叼奴。以致后来她葬身火海,不知有多少人暗自欢喜。
前生因她之过害了弄晴,今生她好好的,弄晴定能安然度过此生罢?
想罢,苏妙仪笑道:“外头闹得紧,怕是睡不着。”
虽说如此,却也放下经书往床榻而去。
水瞭汀上欢声笑语,水瞭汀岸吚吚哑哑。细细听来,不知汀上何时换了曲目,听罢优伶堪唱: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芙蓉软褥。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着锦穿罗,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
第31章 神女思凡(2)
夜渐深,水瞭汀似还有唱戏的吚吚哑哑声。苏妙仪睡不安稳,翻了个身,瞪眼瞧着窗外。前日苏凛不知发的甚么疯,吩咐下人将院中梅树砍尽,移栽了一院的人芭蕉树。苏妙仪只作不知,每日里依旧诵经念佛。
窗外好似下雨,雨滴落在蕉叶上,嘀嗒嘀嗒地,凭添了几缕愁丝。
这是春愁,苏妙仪想。
可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既然空了,她又何来的春愁?
兴许凡心未泯罢。
提起凡心,不知如何,苏妙仪便又想到了上辈子。
那时苏妙龄已嫁,叶甚使了手段强娶她。她心有不甘,与叶甚成亲当晚,趁着叶甚去前方宴宾客的空档,她披着凤冠霞帔去寻叶风。
“昌盛哥哥,我喜欢你。你带我走好不好?”她堵住回房的叶风,可怜兮兮的求他。“我不要嫁给你叔叔,昌盛哥哥,你带婠婠走罢。”
十五岁的年纪,她渐渐长开。本是倾城之姿,又是新嫁娘,那日的她担得起风华绝代一词。
可叶风只冷冷瞧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她,眼里除了厌恶,厌弃再容不下其他的颜色。他站得很远,用着疏离的姿态拒绝她。“婶子还请自重,昌盛没有与叔叔共用一个女人的嗜好。”
苏妙仪对情根深种,平日见他只躲得远远的,故意装得若无其事。但每每见了他无底线宠着苏妙龄的模样,她便恨,恨着恨着便被嫉妒冲昏理智,开始对苏妙龄下毒手。
今日与叶甚成亲,她本就心有不甘。当拜过堂,独自一人坐于屋里听着院外各种欢天喜地的吵嚷声,苏妙仪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她失了理智从新房里冲了出来,到这儿来堵叶风。
她爱他,她想和他一起。如果能和他在一起,即使当个妾,永远被苏妙龄压制也心甘情愿。为了他,她连矜持,连脸面都可以抛弃。她以为他会感动,然而她忘了,一厢情愿总归是自己太看得起自己,总归是无视了自己在他人眼中的不堪。
他的拒绝与厌恶令她难堪。
还未来得说其他,又听得不远处传来吵嚷声。不多时,叶甚火急火燎的出现在她面前。
正是三月末四月初时节,院中小路梨花开。叶甚从梨花下过来,他疾步带风,树上白花落了一地,他恰似乘风而至。而那身红衣如火,于千朵万朵梨花中盛开,宛若新化成人的妖精。
苏妙仪有片刻的惊艳。
记忆中叶甚不过个粗野武夫,纵生得几分姿色,却也太过于粗犷,似大漠的风沙也似大漠的孤烟。却不想,记忆中的叶甚也可以如江南的公子般,风度翩翩。
“你在这做甚么!”他走近,居高临下的逼视她。他久经沙场,手上染血不知凡几,纵然语气平平也无端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以及眉宇间横生的戾气令人胆战心惊。他轻飘飘扫过一旁的叶风,道:“新婚之夜会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