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咳一声,道:“我本无意冒犯……”
他忽然停下,所谓正道自在心中,她既不谙世事,多说也无益。于是,江靖之不再拘谨,大方地替她清洗起来。
浴后,他扯下一缕纱帐裹住她,又将她抱到榻上给她盖上被子,这才退出去。须臾,他又回来了,还拿着一套四五岁少年的里衣来给她穿上。她倒是难得乖巧,除了偶尔躁动外竟一声不响。
江靖之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安歌。
凉月初升,江靖之哄得她睡下便回了房。睡至深更忽然醒了,只听外面一阵躁动,隐约还有几声“狼嚎”。意识到什么,他披了件衣裳便赶去后院,果然见到四肢着地,趴在房顶“对月长歌”的安歌。
江靖之温声唤了她的名字。
安歌住了声,终于不再对月,转而视他。
江靖之足尖一点飞身上去,“这里空旷视野好,是个赏月的好去处。”
不过,有些凉,何况她只着了件里衣。
江靖之将外衣脱下,给她披上。一抬眸,只见她正看着自己,闪着光的眼里若有若无地飘着层雾气。凝视了会儿,她便团子似的钻进他怀里。
猝不及防,始料未及。
江靖之全身僵硬了一下,到底没闪躲,反是摸了摸她的头,陪她在房顶就那么一直坐着,直到她呼吸均匀。
江靖之开始教安歌讲话、识字、礼仪,将她养育成正常人。安歌很聪明,有些事情一点就透,不到三年光景,便能字正腔圆地跟着他读书识字。
【二】
院外的梨花开的第一个年头。
安歌问——“师父,我何时才能跟您长得一样高呢?”
江靖之答——“待院外的梨花树结了第七次花,你便能和师父一样高了。”
院外的梨花开的第四个年头。
安歌偷偷地扒在窗框上,向里面瞄。
只见江靖之正拿着笔,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在案上写着什么。
她看的投入,突然,他却将笔悬停。
“要看便进来看。”他没回头,只是直起腰,更像是自言自语。
“啊?”她还是吓了一跳,而后嘻笑着,“嘿嘿,那我进来咯。”
她蹦跳着进门,跑到他案前,细细端详起来,“哇,好,真好!”
江靖之放下笔,看安歌一脸傻相,笑了笑,“哪儿好?”
“好……好看!”她眼珠一转。
他自是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师父教我写字好不好?”安歌突然转头,很认真的样子。
“嗯?为何想学写字了?”江靖之有些奇怪。
“因为我想写师父的名字呀。”她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瞧着他,甚是可爱。
“当真要学?”
她一脸坚定——“嗯!要学!”
“那你便先学研墨吧。”
“呃……好吧。”
于是,坐于案前,安歌第一次触碰文房四宝,第一次研墨,为他研墨。她喜欢呆在他的身边,用人畜无害的眼神看着他,这种感觉,甚为满足。
安歌学会的第一个名字便是,江靖之。
其后再是,安歌。
【三】
院外的梨花开的第六个年头。
安歌已然出落得翩然动人。
“师父,你瞧,我长大了呢。”她张开双臂,紫色的衣衫随风飞扬,她素雅的面庞上笑意浓浓。
“嗯,安歌长大了。”江靖之点点头。
她悄悄地趴在江靖之耳边,嬉笑着开口:“师父啊,我心悦你很久了,我可不可以不叫你师父,唤你名字?”
江靖之眉心微敛——“安歌,休要胡闹,为师之名岂你能唤的?”语毕,拂袖而去。
安歌每每一提,江靖之总是一板一眼的回答,且字还分毫不差。她也没少拿这事去说事,哪知他想了想便回,“安歌,不可胡闹,怎能直呼为师之名……”
再然后,拂袖离去。
想那时她还奇怪的看了他许久,实在是不知古板的师父竟也会有风趣的一面。
江靖之长她十二岁,将自幼跟狼群生活在一起脏兮兮的她带回来养大,教她读书、教她认字、教她武功。
她不知从何时起唤他师父,他也就默认,可若要直呼他名,他却似恍若未闻。因此她便像个要不到糖的孩子,日日活跃在他的视线中,他从开始的紧蹙眉头至淡然自若,无论她如何拐着弯的让他答应,他都紧口不言,让她稍有气馁,堵着气的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可第二日又是笑眯眯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甜甜地唤着他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