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想不到今天能看见你,郎姑娘。”
我微笑说,“神父,你知道,中国人是不允许女孩子单独出门的。我……家里出了点儿事,我没能离开,今天才找到机会。”
他点了点头,“是的,前年年底你来过一次教堂。我想起来了,你当时为一个孩子的安危担心。这孩子好了吗?”
我默然无语,在长椅上重重坐下去,站了半天真累。“他……走了。去年夏天。”
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愿主垂怜于他。”
如果仔细观察这些教徒,会觉得有趣。有些是一脸的满足,看来这一堂弥撒确实抚慰了他们的心灵;一些人依旧惶恐不安,而一些人却是一副解脱了的表情疾步离开。进入告解亭的神父我看不见,只能看见教徒一脸的欲语还休。不管怎么说,对别人倾诉自己的私事,总让我们觉得尴尬。
“你觉得呢?”安明我说。
他在谈铎罗主教来华调解礼仪之争的事情。这事我后来也听胤禛说过,因为铎罗曾经拜访过很多的达官显贵,似乎也撞过胤禛的木钟,不过无功而返。老实说,我虽然不讨厌天主教,但并不喜欢教皇,他们对异教仇视的态度也让我厌恶。胤禛不待见他我倒很高兴。康熙喜欢接触西方的传教士,很多皇族和教士们来往颇多,而这样的后果必然导致西方人插手中国事务。不管怎么说,我是马列主义长期教育下的无神论者。上帝行了一系列的神迹?开玩笑呢。
“神父,我说句大实话,如果让一个中国人背弃他们的传统,是不现实的,也是不可取的。”
他叹了口气,“是啊,很困难。”他想起了什么,“对了,商船送来了英吉利和法兰西的报纸,你有没有兴趣?”
我狂喜道,“您留着看吧,和我说一说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突然摇头道,“糟了,这些报纸送到教堂后就被三王子拿走了。我这里没有。我只记得英格兰和苏格兰在争吵。这群新教徒真可笑!”
我简直要笑出声来,政治问题和宗教又扯到一块儿了,苏格兰的玛丽女王都被伊丽莎白一世处死多久了?连光荣革命都结束了!原谅安神父吧,毕竟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虔诚天主教徒。
从教堂刚出来就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就是五福晋,那个教大家打桥牌的人。她打扮得很朴素,身边只跟了几个从人。我是从侧门出去的,她没有看见我。
怔怔地在教堂门口站了片刻,决定还是不要去发掘秘密。我已经担负着太多太重的秘密了。先知真是一个苦差使呀,知道未来并不能让人过得更好。
“兰敏,你又到处乱跑!”一个人从后面拍拍我的肩头,吓了我一跳。好在声音很熟悉,我松了一口气。转身抱怨道,“哥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却扫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一个是敦敏,一个是……去年在舒莲记碰上的那个常州老乡,书生赵致礼。
我本来还指望他不会认出我来,可惜他的记性和我一样的好,甚至更好些,看他一脸惊讶的表情就晓得。
耳边敦敏还在用满语快乐地说着,“今天临时调我的夜值,让我先回家休息,结果在路上捡到了这个迷路的呆书生,还捡到你这个到处乱跑的妹妹。怎么又来教堂了?为什么不在家陪着额娘和宝音呢?”
我咳嗽了一声,“哥哥,你真罗嗦。”
哥哥呵呵笑了一声,“对了,这是我妹妹。”
我抢在敦敏接着说之前开口,“你好,去哪里迷路了?让我猜猜,是不是去国子监?边走边说,哥哥。”
敦敏转头看了一眼赵致礼,“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这次不去国子监,去宣武门外。”他回过神来,在我的目光暗示下说,朝我偷偷眨了眨眼睛。
“你不常进内城,也难怪不认识路。何况内城不能乱走的,我送你过去好了。怎么会走到皇城附近呢?”敦敏问。
“我以为抄近路会快一些。”赵致礼笑道。
我笑了笑,“如果从大清门进去确实够快的。不过还是不能横穿过去啊。”
敦敏笑起来,“走大清门,那可太不容易了。”
赵致礼笑道,“那是,皇帝皇后才能走。中了鼎甲的人能进皇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