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一定要去劝劝皇帝打发璇玑离开才是。留下她,便是个潜在的麻烦。
太后钮祜禄宛茗一时间便拿定了这个主意。
那个性情柔嘉的儿媳妇是指望不上的,只有她亲自出马。
然而,当她以太后和额娘的身份去劝诫皇帝时,皇帝的反应却让她心寒。他一如往常地对她恭顺有礼,一如大行皇帝在世时母子俩的慈孝无间,只是就璇玑这件事上他不肯让步,说什么曾领下过皇考的旨意,要代替皇考照顾璇玑姑姑。
鬼话!她不能相信皇帝的这番说辞。大行皇帝驾崩前她也在场,并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旨意。
可她并没有当场拆穿。她知道,在皇帝的心中,脸面之事最大。任何事,即使是他错了,也不要当面揭穿,而要从另一面找到一个解决的契机,慢慢让他接受。她一向了解这个儿子。
她派人暗地里打听璇玑那边的状况,却得到她自大行皇帝驾崩后就无心恋世的消息。太后觉得欣慰,璇玑会有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太后又觉得有些嫉妒,她从来不知璇玑竟然如此地眷恋着大行皇帝。
新帝给予她的如同大行皇帝当年给她的,除了他会尊称她一声“姑姑”。看似皇帝还没有如同大行皇帝一般把她当作妃嫔对待……
想到璇玑那张一直保持着青春的脸,太后忽然在心中大叫不好。她怕,怕哪天皇帝犯下离谱的错误,越陷越深……
绝不能留这个璇玑在皇帝身边。
这是太后第二次下了同一个决心。
太后第二次请皇帝来到自己的慈宁宫,告知他想要调和自己一样经历过康雍两朝的璇玑到自己身边做个伴儿,她甚至轻松地笑着给皇帝讲了圣祖四十三年她和璇玑第一次在畅春园见面的一些事儿,并告诉他璇玑当年就特别喜爱齐妃的儿子弘昀。这样一来,一是表示了自己和璇玑的熟稔,二是暗暗提醒皇帝,虽说同是大行皇帝的儿子,可跟齐妃的儿子相比,璇玑并不曾那样亲切地待过皇帝,虽然如今齐妃的儿子们都已殇逝,没什么好相比的了。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皇帝竟然委婉拒绝了自己这个皇额娘的请求,反而以璇玑曾是圣祖和皇考身边的特殊近身侍女,既熟悉规矩,又干练事务,要留她在身边。并且解释说如今自己即位不久,正需要这样的前朝之人指引、辅导,所以只得暂时委屈皇额娘收回这番好意的叙旧之情,等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再决定璇玑到底是该继续作近身侍女,还是该进入太后的慈宁宫为伴,也不会太迟。
太后无力反驳皇帝所陈述的理由,却越发觉得事情的严重。
这件事,应当机立断,拖一天都是错。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璇玑久久地盯着桌子上那杯从慈宁宫送来的“美酒”,几次想一饮而尽。
“喝下这杯酒,你去陪大行皇帝吧……”
这是多诱人的一句话啊。然而想到答应过胤禛的承诺,想到外间的儿子和女儿,还有邬家的亲人们,她始终下不了决心。二年,她只需等到乾隆二年,等确保了玉徽的身体真正死去,她便可毫无顾忌地逃出这个几乎压得她不能喘息的地方。
璇玑刚端起那只酒杯,从门外忽然闯进一个人来。来人一甩手,就把她手中的酒杯给打落在地。
“玉,玉衡姑姑……您怎么来了?”璇玑诧异地看着来人。
“还好,赶到了……”玉衡拍着胸口喘着气说。
璇玑微微一笑,对玉衡开玩笑说道:“姑姑也忒看扁璇玑了,璇玑正是要去倒掉……”
玉衡订着璇玑,叹了口气,坐下后轻声道:“在我面前,不必强装欢笑。”
“姑姑总能料事如神,在璇玑最迷茫的时候出现。”璇玑在她对面坐下。
玉衡摇头,笑道:“倒不是我料事如神,只是有贵人相告而已。”说着,她向门外轻喊了一句:“快进来吧。”
璇玑向门口看去,看到的却是一身便服,正踯躅在门口,有些犹豫要不要踏进这间小房的弘曆。
璇玑起身给他行了礼,默默地站在了他面前,轻声说:“皇上这又是何苦呢?太后也定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才痛下决心的吧。奴婢听闻过太后的品性,又知她素来向佛,定不会随意操持生杀大权。倒是奴婢听到的那些又起的,关于奴婢的蜚议,对皇上是万万没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