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剑,渐渐逼近,却在下一刻松手将它扔下,似无奈似解脱,夹杂着无尽的内疚,“但我还是信你!”
仿若所有的痛苦散尽,白雪化去,冰川消融,暖阳重升时。
我所有的坚硬,伪装,被你卸下。可是我怎么舍得让你为我灰飞烟灭呢?我怎么舍得让你消散于混沌中呢?
剑气一划,生生将他隔绝开来,口里说着我最不愿意说的话,“是我杀了乾方,逃了出来。你有什么不信的呢?容笙你觉不觉得你很笨,白白被我骗了这么久,当了这么些年的傻瓜。”从此以后,便死心吧!不要为了我,再做什么傻事了。
风云已变,雷雨将至。
见目的已然达到,天帝一面出招,一面对容笙呼唤:“容笙,这妖孽留不得,你快回到我身边来。”
容笙似什么也没听见,流苏倾泻的衣摆一晃,将我纳进温暖的怀中,听他轻叹,“傻瓜。”圈上的手臂是那么的紧固,他说,“你做事有你的道理,我信你。但不要将我推出去,我已经失去过你,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天帝终于明白,他的儿子是回不来了,杀心肆起,朝我打来,招招毙命。
容笙携着我,躲避着天帝的袭击,击开天兵的围堵,踩云直下。
天帝看我们逃往人界,怒不可遏,出手更是凌厉。月色光华直面而来,我设出的光壁不敌他的霸道,背部一痛,血涌而出。
万马千军临前,容笙一臂遮挡,化做熊熊焰海,冲天破道。额间红光乍现,眼中是嗜血地狠决,不知哪里传来“太子坠魔了······”
如乌云般的群海逐次散开,离我们最近的士兵,握着兵刃却恐慌地不敢上前。
云上传来天帝的怒吼:“逆子······”仙气凝成的月色光华,道道划下,袭击的方向寸寸不离我。
容笙伸手挡开,斑斑点点的血迹布满衣袖却浑然不觉,猩红的眼瞳,闪烁着不知名的兴奋。黑雾腾起,我出手阻拦时,却来不及了,黑雾中裹着柄长剑,射空所有阻碍,冲天帝飞去。
天地骤暗,日月晦暗,风起云涌,海啸山崩,天际凝聚而来的天劫如鬼呜咽不止,卷着毁天灭地的能量,咆哮而来。
“是天劫······”云端上的仙众们个个惊骇不已,自他们飞仙历劫也从未遇到过这般凌厉的天劫,“太子弑杀天君视为不忠,容笙伤害父君当为不孝,引来的天劫自然威力无比······”
躲,何处可藏?迎,魂飞魄散!这世间真的容不下我们吗?我只想好好地和他活着啊!为什么?我只不过想和他好好地活着,为什么连这么卑微的祈求都要剥夺?
天劫劈下,他将我护在怀中,唇角的笑意依旧那么温柔,他说,“楠笙,好好活下去!”
他将所有的术法渡到我的身上。漫天火光中,他还是紧紧地拥着我,用尽最后的气泽将我圈护起来,光墙外是他执迷不悔的眷念。
他说,“楠笙,好好活着!”
半世流离,谁吻我之伤,掩一念寂然。半世飘零,谁吻我之痛,掩一度荒凉。半世颠簸下,谁能吻我之哀啊,掩我一生痴狂。半世漂泊浮沉,谁再吻我之泪,掩我一世伶仃悲望。
谁在仰天嘶喊,用其一生一世的悲伤。谁执起利剑,沉默顽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所敬的天,在哪里?我所崇的道,又在哪里?既你不佑我,我拜你又有何用?不如毁了!毁个干净罢!
一场屠杀!天地黑暗,血流成河,枯骨遍地的屠杀!
很久之后,天界编写史记的小吏去访问当时幸免于难的同僚时,无不胆战心惊。他们说,那是一场天界的浩劫啊。
日月失色,万物苍白,没有一个人会忘记,那凄怆至极的脸孔,没有一个人能忘记,那让人恐惧至极的血水沧桑。
从白天至黑夜,从黎明到黄昏。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始终麻木地挥剑而杀,从凡间至九重天,一步一尸,十步成山,无止境的屠戮!
“让开!”九重天上,南天门外,我一脚踢开跪在面前的上官弦辕,举剑,指向他身后畏缩的众仙,“你们不是要我死吗?来啊!”
上官弦辕紧紧握着我手里的剑,血顺着剑身划过空气,绽开出艳丽的红梅。
他哽咽地扑在地上,声声不绝地哀求,“楠笙,都是我的错。用我的命来赔吧!不要再滥杀无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