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水含答得很轻,应声里又有理所当然的意涵,而我分明地感到她脸上的笑渐渐地淡下去了。
“两万也可以,我是救急……”
当天中午,我拉着她在ATM上转账给她两万三千块,剩下的零头,我苦笑说,我也要过日子……
水含愣了愣,看了我好半天,上文不对下文的说:“嗯,好好照顾自己……”
我们一路无法再进行对话,我期待着一些感激之类的话出现,但她始终是沉默。临了家门口,我忍不住说,水含,你难道不打算对我说一声谢谢……
水含声音颤抖地说:“谢谢……”
我面无表情,心里一阵苦涩。一时忍不住说,水含,我知道你也许跟着鹦鹉见识过富家日子,两万三千块还不够她们一条领带,但对于我来说,这是我全部的全部……
水含突然吻了我的额头,我因为惊异而止住了话语,听到她急切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都知道……是我们想的不一样,我从来不屑于听别人说谢谢,若我帮了水那便是情分,我不缺你上下嘴唇碰碰说句谢谢,所以我也以为……
我以为,原来与我一样,对于生活我们总是说出太多的的“我以为”。
8
我心酸的打断她,说,好了,我明白。
多余的话我无法再从口头说出,但我也是最后一次以为她可以懂得,原谅我也是太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给不了毫无怨言的承担和牺牲。
接下来的那天,我去学校上课回来之后,等待我的是一间空无。水含又消失了。夜幕坠下,我枯坐在沙发上看着杯子里的咖啡垢,愣在那里顿觉失惶。
大有不过如此的感受,像是一个刻意等待的欺骗终于兑现。但我总怀有一丝希望……可是水含,过河拆桥为什么这样急。
我捂住脸,深吸一口气,不打算再沉溺下去,那样未免太凄凉。站起身来给自己切一个橙子,做了一份蛋炒饭。夜里早早睡下,闭上眼睛之前,见到祝嘉辉的一句,“今天晴朗。晚安”。
这一刻忽然很想落泪。
事情告一段落,自己又回到之前泡沫一样的日子,需要盘算的不是水含去了哪里,而是银行卡里那五百块钱够我吃泡面到什么时候;幸好刚缴过三个月一结的房租,如果真的能找到剧本的买家,应该还可以不用向妈妈开口。晚上,老同学打来电话,竟然真的这么快就给我又找到一个朋友。这人不真的是谁家的少爷,眼看着要毕业了,毕业作品的舞台剧还一个字都没写出来,他看了我卖给他同学的剧本,对我的作品很感兴趣。我们约了周末谈。挂了电话,我的心情突然蓬得象棉花糖一样,几天的失眠换了这一夜好睡。
翌日用电子邮件把剧本传给他,一会儿他简单地回了两个字,可以。我问,什么时候见面呢,如果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他说,不必见,我也没空,帐号给我吧。
一笔钱到账,我长舒一口,钱不算太多,但好歹可以缓解燃眉之急。我只想回到温柔生活,寂静无声的孤独,静下心来看书,做功课,乖乖上课,洗完了热水澡披上浴巾吃一口苹果便觉得美好。
一个星期之后买我剧本的人又跟我推荐说,有制片人在找剧本,两三千块钱一集,冠的是别人的名,你可以谢谢看,我帮你递就没有问题。我本想说我现在不缺钱,但不知道为何竟然转念想到了任水含,就答应了下来。
其实没有想到一种乐趣变成了任务之后是这么辛苦,写得好累,要编那些下三滥的肉麻台词我实在感到下笔好难,一改再改,面目全非,半个月后夜里我发起烧来,浑身怯冷,躲在被子里发抖,刚好看到祝嘉辉的短信,心里一阵不堪脆弱,便回短信让他打电话来说说话。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良,像英伦的雾色,我听着只感到安静,可是打到一半的时候看到插拨的来电,接起来一听是催剧本修改,我只好挂掉,咬着牙裹着被子起来写,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胡编什么。凌晨传过去,用于可以勉强应付。天亮的时候倒下去昏睡,好像沉进了梦的深渊里,翻来覆去都是噩梦,间歇的醒来,冷汗一身又一身,只觉得虚弱不堪。
接踵而来的是第二天接到水含的电话,带着哭腔又说,钱暂时不能还给我,而且还需要一些……实在太着急,欠二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