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靴子及其他寓言》(她的。)
《纸浆艺术和工艺制作》(她的。)
《英语的历史》(我的。)
《心的方向》(她的。一本解析梦境的书。)
书架上的书就这些了,而我还是什么也没发现。我突然觉得有点想睡了,毕竟,我一整个晚上都还没合过眼。于是我躺在地毯上,地毯上的绒毛贴着我的脸,感觉软柔柔的相当舒服。我闭上眼睛,就这么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露西一起待在厨房切洋葱。在梦中,我感觉双眼被洋葱辛辣的气味刺得发疼。
她笑嘻嘻地看着我。“切洋葱前是该先剥皮,”她说,“但你也未免剥得太多了。”
“露西!”我说,“你还活着!”此时我的感觉并非惊讶、愉悦或好奇,我只觉得生气,感觉自己从来没像这样愤怒过。
“我本来想打个电话告诉你的。”她说。
“打个电话?”我大声说,“是啊,若你这么做,可真帮了我的一个大忙。”
露西笑了。“真对不起。”她说。
“你以为你回来了就什么都算了吗?”我说,“你有没有想过这段时间我怎么度过的?你他妈的到底在想什么?”我对她大吼大叫。
“你希望我离开吗?”她说,从桌前站起来。
“不!”我说,“我只要你继续切你那该死的洋葱!”
梦境从这里开始变得奇怪了——我们好像还需要去找一些东西,露西必须把她的身体找回来,但那个身体已被我埋葬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还她一个完整的身体。“都是你的错!”我对露西吼道,脾气失去了控制。“如果你一开始不让这件事发生,我们就不用这么费力了。”
当我醒来时,仍感觉一肚子气。电话铃声不知已响了多久,但我只迷迷糊糊地看着它,好一会儿才拿起话筒。
是阿拉贝拉夫人。“我查过笔记了,”她说,“的确是有一些事,不过你可能不愿意听。”
我做了个深呼吸。“我一定要知道。”我说。
“好吧,甜心,现在听我说……”她顿了一下。我知道她早已经准备好了,但还是听见笔记本纸张翻动的声音。如果把“阿拉贝拉夫人”(LadyArabelle)的字母拆开,可以重组出什么字?“阅读”(read)和“流血”(bleed),“赤裸裸躺下”(laybare)。
“你的太太,”阿拉贝拉夫人说,“她怀孕了。”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当我再度开口时,感觉声音离我好远好远。
“是的,”我说,“我早知道了。”
36、解读
其实我是在露西死后才知道的,她生前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件事。当然验尸时法医也发现了这个事实,史塔克警探还亲自打电话来告诉我,说她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不过,我知道的时间比这稍微早一点,因为我找到了一张碎纸片,那是家用验孕纸包装盒的一角。我承认,在意外发生后的那几天,我发了疯似的把整间屋子翻了一遍,我掀开每一张地毯,翻寻垃圾桶,捡出每一个湿淋淋、染上咖啡渍的信封,一心只想找出任何能告诉我露西为何这么做的线索。我并没有找到那个验孕纸,大概已被她小心处理掉了,但在浴室的垃圾桶里,我从一堆卫生纸、棉花和几团用过的牙线底下,找到这张粉红色的碎纸片。这一定是她漏掉的,而且正是……正是我在那几天充满煎熬的日子中所发现的一个“异常”现象。正是这个线索才让我走上后来那条路。这张纸片上面有三个字母:CLE.一开始我不知道这几个字母代表什么,也不知道这粉红色的纸片来自于我们屋里的哪个东西。于是我把这张纸片捏在手上,出门到药店去,在药店货架通道间一样一样对比,直到找到那个与这张纸片吻合的包装盒为止。这几个字母原来是CLEAR这个字,而这个盒子正是家用验孕纸的包装盒。就这样,我知道了这件事。
露西不是在新奥尔良怀孕的,很显然,那时还太早了。但是,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我们一直都有避孕措施,我不记得有哪次不小心失败。我猜,我对怀孕这档事大概已有一些浪漫幻想,觉得女人一旦怀了孩子,生活就会出现剧变,一定会出现一些状况,告诉你这件重要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然而,当时根本没有任何不寻常的事。我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回头翻看日历,找出露西究竟是在哪一星期受孕的。我努力回想,想起在那星期曾发生过的事,却想不出任何特别的事件。那时没有翻天覆地的剧变,一切事情都和平常一样愉快。那只是我生命中极其平凡的一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