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看,皇上是不是有意拔擢王晁当参政知事?”
同车而坐的是前些时候才升官的陆建文。他是东周历来最年轻的中书侍郎,一路追随聂紫纶,为他所用,甚是忠心。
聂紫纶眼也不抬,修长的手翻过了一页,目光灼灼的浏览书页。
“有人向皇上密奏,说储相在朝中勾结党派,暗中与枢密院作对,储相是两朝老臣,颇得太后亲族信任,储相的族姊又是前朝贵妃,说起来还是恭王的堂舅,有了这层关系,他在朝中的地位自然牵动着多方势力。”
顿了下,一双美目自书页中扬起,嘴角微扬,道:“为了削弱储相的势力,皇上必然得提拔几个不与储相同流的人才,而王晁正好是绝佳人选。”
“可是王晁是安阳王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若当上了参政知事,日后必定处处与我们作对。”陆建文忿忿地说道。
“这事,多半是安阳王在背后推波助澜。”
聂紫纶语调清冷,笑了笑,合上书卷,挑起了窗上锦帘。
正巧,对向街道上一辆朴实的老旧马车驶过,一阵风吹过,虚掩的纱帘被吹起,露出一张秀美的娇颜。
聂紫纶眯起眼,停住。
纱帘吹起,又落下,再次掩去了马车里的娉婷身影。
“任靖。”聂紫纶低喊了一声。
帘外的随侍任靖立刻应声:“王爷有何吩咐?”
“方才过去的那辆马车,可有看见?”
“看见了。”任靖隔着帘子说道。
“可是咱们府里的?”
“启禀王爷,那确实是浚王府的马车,是老夫人的旧驾,后来拨给了后宅……记得过去王妃曾嫌弃太过老旧而不愿乘坐,便一直搁着。”做为浚王的随从,任靖对浚王府内外大小事可说是了如指掌。
陆建文的眼神闪烁了下,悄悄觑了一眼对座的聂紫纶。
据闻,浚王妃曾经红杏出墙,被冠了个荡妇臭名,驱逐出府,下放田庄,前些时候却被接了回来……这事,尽管台面上没什么人敢提及,但那些皇亲贵族私下谈得可凶了。
思及此,陆建文不由得多觑了聂紫纶几眼。
自从韦太傅被铲除之后,韦氏一族在东周朝彻底没落,按常规而言,聂紫纶是该休妻再娶,不论怎么说,韦氏罪诛三族,若非韦宝珠已嫁入浚王府,皇帝念及与浚王的情分,加上韦氏已入了聂氏族牒,早不算是韦氏之人,否则,韦宝珠也该随韦氏的沦陷而一同被清算。
聂紫纶休妻是天经地义的事,更是理所当然,况且,后来还出了那样丢尽浚王府颜面的丑事,韦宝珠这样不知检点的女子,哪里还有资格当浚王府的主母,没悬梁自尽都算是厚颜无耻了。
京中无数贵族全盼着韦宝珠收休书,好将未出阁的闺女往浚王府送;毕竟,倘若能入聂紫纶的眼,当上尊贵的浚王妃,代表的不仅是日后无限的富贵,更能光耀族氏,荣及亲人。
怎料,众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聂紫纶有任何举动,三年过去,被逐至乡下田庄的浚王妃,如今又回来皇京,众人自当议论纷纷,猜不透聂紫纶为何一再宽贷不守妇道的正妻。
“派人跟上。”蓦地,聂紫纶落下了命令。
只见帘外的人影一个颔首,随即跃下马车,不见踪影。
聂紫纶又对外头的车夫吩咐道:“送陆大人回府。”
陆建文心下诧异,却不敢多言。
不多时,朱红色马车在陆府前停下,车帘挑起,陆建文下了马车,朝着车厢里拱手一拜,目送马车掉头离去。
望着马车扬起的尘烟,陆建文喃喃低道:“莫非浚王对这个韦宝珠是真有情意?”
这……有可能吗?熟知内情的人都明白,当年皇帝是藉聂紫纶之手,铲除了玩权弄政的韦太傅,聂韦联姻不过是政治考量。
聂紫纶是何等人也,怎可能会在这桩婚姻里交付真情,恐怕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况且那韦宝珠也非是良妻,至少在大多数人眼中,她是配不上聂紫纶的。
“……莫非韦宝珠手中握有什么秘密?”陆建文百思不得其解的喃道。
一只手挑起了帘子,聂紫纶那双幽沉的美目,睇向了对街转角的老旧马车。
矗立在正对街上的那幢宅院,正是气派庄严的安阳王府。
“你说,她让她的贴身丫鬟进去安阳王府送信?”